阿心:
桑拿天。遛狗。出了一身汗。可乐也出了一嘴汗。
可乐知冷知热的。
大小便完毕,就坐在地上不走了。仰着头,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瞧着我,那意思是:还不抱主子回宫?
我心领神会,拉着他往家走。
路上有只蜜蜂绕着我飞,嗡嗡嗡的,吓得我没抓没挠的。
你知道,我最怕蜜蜂的。
说来也奇怪,从来没被蜜蜂蜇过,也没有因为蜜蜂留下任何可怕的记忆,但就是单纯地害怕。
我最怕看见蜜蜂扇动翅膀,悬停在空中的一个定点,看似静止,实际在做着隐形的运动。
我觉得那一刻,它是有思想的,在暗自盘算着什么,然后伺机行动。
看到这一幕,我通常会落荒而逃。
我怕蜜蜂这件事,是有名的。
高中时候,上化学课。大家莫名其妙地都在认真听讲。
我正恍神,突然听老师说道,“注意了,一定要密封,对,密封。”
我一下惊了。四处张望:蜜蜂在哪?哪有蜜蜂?
同桌知道我的心病,转头看我,“不是吧,(我的名字),你怎么脸都白了。”
“有吗?”
前面同学回头,“有,确实白了。”
左边同学低头暗笑。
然后一小片笑,就连成了一大片。
我的脸瞬间就不白了,通红通红的。
后来看《赎罪》。
第一遍看的时候,还没留意。
昨天第二遍看,戴着耳机,突然传来蜜蜂的嗡嗡声,忽远忽近的。
我赶紧摘下耳机,仔细听,没有,才确认是电影里的声音。
这部电影的前半部分,蜂鸣声无处不在,看得我胆战心惊的。
如果导演设计蜂鸣声,是在预示着一场危机即将发生的话,在我这里,真的达到效果了。
看着看着,我发现了蜂鸣声的另一用意。
《赎罪》讲的是一个女孩在13岁时犯下的罪。
她因爱生妒,诬陷姐姐的男友强奸,导致他坐牢,最终度过凄惨的一生。
而女孩的生活,也不好过,她被囚禁在深深的负罪感里。
她后来成了小说家,一生写了21部作品,最后一部小说,就叫《赎罪》,讲的是自己的故事。
在故事的最后,她写道,姐姐原谅了她,并和男友重逢,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现实中,姐姐和男友早早地便在二战中死去,没有原谅她,也没有机会享受幸福。
罪,是不能被赎买的。
这又不是做生意。如果新的善就能赎买旧的罪,善不也成了值得怀疑的事情?
这当然是不行的。
罪(指有心之罪),就是罪,年轻也不是借口。
还记得《狩猎》里那个污蔑老师性侵的小女孩吗?
不要说什么童言无忌。
单纯的、无辜的、毫无杂质的恶,更可怕。
所以,我理解那蜂鸣声是什么了。
蜜蜂,蛰了人,就死了。
人,伤害了另一个人,自己的一部分,也将会死去。
这才是“以直报怨”中的“等值原则”。
没有赎罪,也无法赎罪;更不必乞求原谅,换得自己的心安。
那份罪,就要背负一生,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阿心,每次和你说起我的愤恨,你总是笑着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说的我立马就消了气。
虽然这么想,但我其实没被什么人真的伤害过,这并不是创伤后遗症,而只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像我没被蜜蜂蛰过,仍然害怕蜜蜂一样。
我对于伤害别人的人,都是抱着极度的愤恨的。
特别是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我有一点特别生气,就是为什么我还没原谅他们呢,你就先原谅了?
我想不通。
于是我问你。
不想,你这样回答我,“我没说我原谅啊,只是过去那么久,都忘了。”
轻描淡写一句,对我如棒喝一般。
忘了。
我从来没想过,面对伤害,除了记恨和原谅,还有这样一种释然的选择。
阿心,自我认识你那一天,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你在这个世界里,也不在。
或许这就叫超脱吧。
我这个俗世之人,没有这个境界。
但是在你身边,让我离世界更远了一点,可以放下一些东西,轻装前行。
所以,认识你真好啊。
为了认识你,我愿意穿过春天的花丛,被蜜蜂狂追,也在所不惜呢。
子戈
7月22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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