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陆季北看着小小的教室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不禁额头发汗。他尴尬地走进教室,顶着厚脸皮四处张望,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休身之地。这时他发现,靠近教室后门的双人位上,恰好还有个空位置。他迅速走过去,问道旁边一直埋头的女生,“同学,请问这里可以坐人吗?”
女生缓缓地抬起了头,黑框的大眼镜架在白皙的鼻梁上,厚厚的斜刘海挡住了半个脸,眼神却仿佛还停留在呆滞迷茫中,盯着陆季北看了十几秒,愣是一句话也没说。陆季北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微微扬起嘴角,努力表现自己的礼貌与友善。幸运的是,女生终于小声地回了句,“可以”。
陆季北是认识这个女生的,准确的来说,是认识这张脸。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可从未有过任何接触。
印象中,这个女生一直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喜欢独来独往,常常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长得并不漂亮,平时也穿得普普通通,毫不引人注目。
繁冗无聊的课堂开始,他瞧见女生翻开了第一页书,它写着两个娟秀的字体,“郁染”。陆季北的第一感觉是,好漂亮的名字。
又是第二次上同样的课,陆季北直接坐向了郁染旁边的空位,按照以往的惯例,他知道这不会有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造访,郁染一脸惊诧。陆季北冲着她,清澈一笑。自从上回坐了这,陆季北才发现此位置绝佳。在夏日炎炎里,座位正靠后门,通风且凉快。最重要的是老师不会注意到你,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开小差,睡懒觉,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发现,郁染真的是个寡言少语的姑娘。只有自己偶尔向她询问时,她才会慢吞吞地回你几句,平时理都不理你。
每节课她都低着头,抱着一本厚厚的牛皮大笔记本写东西。好奇心促使陆季北想要看,又觉得自己偷窥别人的秘密不大好,更何况郁染似乎也有意识地遮掩他的视线。
五月的一天,阳光正好,微风和煦。陆季北骑着单车,一眼就认出了前方背着双肩包的郁染。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瞥见穿着白T恤的少年,身形修瘦,像风一样从眼前飘过,蓦然轻笑。
2
顶着烈日的曝晒,走在春熙路上,仿若置身于炽热的大火炉中,陆季北濒临绝望。他决定还是先放弃寻兼职实习,找个好地方乘凉。
正巧,对面就是个凉饮店。一进门,铺面而来的凉爽,像清泉流水,瞬间湮没了他心底的躁意。店内的风格偏小清新文艺,干净舒适,各式各样的冷饮更是诱人无比。
陆季北刚准备过去喝一杯,就瞧见了墙角的一个女生,那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郁染。她把刘海全都撩了上去,在头顶扎了个丸子状的花苞头。没有戴眼镜,显现出整张瓜子脸,小巧白皙。身上穿着一套纯白色的连衣裙,露出细细的长腿,再搭配着一双咖啡色的凉鞋,既高挑又显瘦。陆季北差点没认出她来,心想,这姑娘打扮起来,还真好看。
犹豫了小会儿,他还是过去打了声招呼。“郁染,你也来买饮料阿?”郁染看着站在眼前的陆季北,愣了两下,才说,“嗯”。“你想喝什么,我请你”,他大方地问。“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买就好了”。可姑娘还是拗不过男生的执意,最终陆季北请了她一杯冰柠檬水。
两人几句寒暄,才知道郁染是出来买东西的,可她找不到地方,恰好陆季北认识路,于是他自告奋勇带她去。
两人走出小店,一阵热浪涌来,熄灭了所有的凉意。郁染还好带着一把太阳伞,陆季北却真的是两手空空。最后的结果就是,陆季北举着伞,郁染和他并排而走。
感受着身边及肩的女子,不知为何,陆季北竟心生紧张,连手心都不自觉的开始冒汗。两人都同步地不言一语,气氛说不出的微妙。
终于到了目的地,郁染直接就走进了一个吉他店铺。铺内挂满了吉他和尤克里里,在层次分明的深色调下,静默悠远。老板身着简约又极具特色的大衣,挽着一头长发,浑身散发着艺术的气息。他热心地向郁染询问需求,郁染就在陆季北的目瞪口呆中说她要买一把吉他。
郁染坐在木椅上,抱着她看中的吉他直接就开始弹奏。琴声清越,沉厚有力,十分养耳。随着伴奏,她唱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她的歌声干净明亮,却又夹杂着深沉的哀伤,与吉他悠扬的音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动人悦耳得不真实。陆季北听着她平和的声调,既震惊又欣喜。
最后,郁染以3000多的价格买下了琴,贵得陆季北咋舌。她问陆季北是否有事,她想回学校了。陆季北竟鬼使神差地说自己也没事,准备和她一起回去。
公交车上,陆季北背着黑包的大吉他,站在郁染的旁边。他看看安安静静坐着的她,又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心里默默地嘀咕道,自己不是出来找工作吗,怎么变成这样呢?
3
原本是礼拜天,班长却把所有人聚集在了舞蹈室里。一打听,才知道是社团组织同学们学习交际舞。人群一下变得喧哗,彼此交头接耳的在讨论。
协会的领导要求大家找好异性伙伴,现场更是引起轩然大波。班上的女生本来就不多,在邀请与被邀请之间,女生们还是很快有了自己的同伴。
郁染一个人站在最偏的角落里,依旧戴着厚厚的黑框大眼镜,像是被遗忘的存在,生生的被隔离在人群外。陆季北望着,不禁略感心疼。
他径直走向她,一手放身后,一手出胸前,面朝她,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开口道,“我可以和你跳舞吗?”郁染迟钝了几秒,又急忙拒绝说,“不不,我不会”。还没等她再讲两句,只觉手心一热,陆季北就直接拉着她到了舞会中间。
事实是,陆季北一点也不会跳舞。他一边拉着郁染前后转圈,一边左右观看,学习别人的姿势。两个人就像是笨重的企鹅,跳着拙劣的舞步,彼此都忘了尴尬。郁染也不再拘谨,她看着陆季北明明不会,还一脸认真的地教自己,明亮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道月牙缝。
大抵是两人都认真学习的缘故,很快他们就能跟着音乐走。绝佳的身高搭配下,男生女生就像两只蝴蝶优雅的起舞,自在旋转,吸晴无数。在热烈的掌声中,陆季北和郁染结束了一舞,两人会心一笑,甚为开心。
4
小胖子林远。林远虽说有些胖,但是胖得可爱,令人亲近,俗话讲的,就是人畜无害。
据说,那日林远在校内的水清河畔漫步时,一不小心就看见了郁染。那时的郁染,一身素净简单,静静地倚靠在长椅上。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翻阅着一本书籍,恬静美好,像幅画儿似的,小胖子的心,瞬间就被紧到了,轻飘飘地不知飞往了何方。
他的性格也是耿直,自从知道自己心动后,便从旁人处要来了郁染的扣扣。不仅把她空间里的消息全部赞了一遍,还都做了评论。那留言几分露骨,很是亲昵,尽显爱意。原本平静的、少有人注意的空间,一下子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任谁都知林远正在追郁染了。除了还一头雾水的陆季北,因为他几乎不上线。
等陆季北终于知道这号人物时,已经是林远大张旗鼓地追求郁染了。
送玫瑰,传情书,句句不离口的我爱你,手段无所不能。任凭郁染如何冷眼相待,不与回应,他都热情似火,甘之如饴,简直是朵万年难得一遇的奇葩。别提郁染有多烦闷尴尬,开了朵莫名的烂桃花。
一段时间相处,陆季北和郁染已经习惯在特定的课上坐特定的位置。下课铃声响起,郁染便和陆季北道别,离开了教室。他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猛然发现郁染的座椅里正躺着她的牛皮大笔记本,肯定是她走得太匆忙,不小心落下了。
他拿起笔记本,犹豫了许久,还是打开了书页。人的好奇心一旦作起祟来,理智也挡不住。笔记本内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整齐清秀。里面记载了各式各样的小说,以及随感文。
不得不说,郁染的文笔极佳,只大体扫了下内容,陆季北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郁染还是个小才女,只是深藏不露。
害怕郁染回来,他又快速地把它放回了原位。果不其然,不久郁染就匆匆倒回,带走了笔记。
5
系里举行了一场文艺汇演,让陆季北想不到的是郁染居然参与了。她站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抱着他们一起买的那把吉他。秀发如瀑散在身后,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深蓝的短裙,娉娉婷婷,前所未有的好看。
轻快动感的前奏弹起,她慵懒又随意地开口唱:该怎么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对你的感觉强烈/我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是蔡雅健的《红色高跟鞋》。
此起彼伏的欢呼间,陆季北只听得见她的声音,他的心强烈而有力地鼓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
音乐止,郁染鞠躬致谢。
陆季北抱着怀里开得正盛的鲜花走上了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递给了郁染。两人轻轻相拥,仿佛千言万语都在其中。
汇演快要结束时,陆季北提前到场外静静地等着郁染,冷不丁地就看见周围在布景。他仔细听其他人的碎碎细语,竟然是不死心的林远,又准备和郁染告白了,而且这次告白的阵势还十分隆重。
他心一惊,猛然转身就去了后台。不待多说,拉着一脸茫然的郁染,就从后门跑了出去。
“你拽我跑干嘛?”郁染喘着气,微微生气地说。
“林远那小子,在门口想和你表白。”
郁染愣了愣,想了半天才说,“那你怎么,还拉我走?”
“因为,我喜欢你呀!”陆季北站直了身子,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世界好像在他的凝视中寂静下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只觉得眼角有薄薄的眼泪浸出,她笑颜如花,从震惊中回过神道,“我愿意!”
后来郁染问陆季北,那天为什么这么鲁莽地就和她表白了,不害怕被她拒绝吗。陆季北说,不怕,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铁定能迷倒郁染。说完,就亲昵地抱住了她。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在本笔记里,陆季北还看到了这样的一段话:当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觉得,星火璀璨,不及他一分明亮耀眼。而我从此深爱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做陆季北。
所以说,这世间最幸运又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我的同时,我也喜欢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