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六龄牙,就是6岁时候长出来的牙,但是由于小孩的无知和父母的忽视,吃糖过多,又没有科学的护理,两颗六龄牙在7岁时候就已经坏掉了,右边比左边坏得更厉害。当时在我们的小镇上,在90年代的川东小镇,镇上没有专门的口腔诊所或者口腔科,小镇所有人处理口腔问题都是在街边的一个小摊上,经营者姓胡,镇上的人都称他“胡牙巴”,他不是每天在镇上摆摊,只有逢赶集日他才出摊,其他时间他会去邻镇摆摊。他的摊位布置也极其简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简易的绿色落地灯,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器具和牙齿模型。从我开始犯牙疼之后的很长时间,大约三四年的时间,我都是在这个简陋的街边小摊进行各种不能根治,却让情况愈发糟糕的治疗,在穿梭的人群旁边,在漫天灰尘里,张大嘴巴,任凭“胡牙巴”做着各种奇怪的“医疗操作”。印象中每一次治疗都只能让我的疼痛缓解一段时间,疼了又去治一治,到最后复发的疼痛越来越痛。最痛的时候到达什么程度呢?由于牙神经的牵拉,我的整个右半部脸以及头部都会疼痛。上课的时候完全不能够直立的坐着,只能够趴在桌子上。
这时的父母们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去大医院治。我们镇距离乐至和安岳两个县距离是差不多的,但是从小家里就会觉得乐至比安岳的医术要差,所以我们家都是去安岳看病,但是我们场镇没有到安岳的直达车,只能去坐从马路上的过路车,能不能搭得上,司机愿不愿意载?就是未知之数。所以每一次想着要去安岳,就是一种又欣喜,又惶恐的状态,欣喜于可以去城里赶集,惶恐的是能不能坐得上车?
后来的一天,我穿着一双黄色的拖鞋(那是我当时觉得我最喜欢最漂亮的一双鞋)和妈妈到了安岳,第一次走进了大医院的口腔科。接诊我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先生,他用钻头把我的牙钻开,说牙体里面的龋坏部分没有完全去完,牙龈还在发炎,所以一直会很疼,老医生把我的牙体的全部龋坏部分都去掉了,我一看,呀,真的是好大一个洞,牙体只有一个薄薄的壳了。老医生在里面上了药,说一周后复诊。由于交通不便,家里最后决定还是去乐至县城去治疗,因为这是一场持久战。
在我12岁的那一年,就是我病发之后的第五年,我终于走入了距离小镇22公里的乐至县人民医院的口腔科,开始了相对正规的持续性治疗。我现在都记得当时接诊我的医生是一个非常高大帅气的医生,姓陈,他检查完后告诉我们他就发现情况非常的糟糕,牙髓都已经坏掉了,需要先把腐坏的部分彻底清除掉。他跟我说,妹妹,治疗会有一点痛,我妈妈就问不打麻药吗,他说会打,但是因为感染比较深,深部的地方麻醉不到,必须要忍一忍。我说好!那一刻我坚信这是可以结束我多年苦难的那个良医。我想那可能也是我坚强的求医问药之路的开端。然后我就记得我躺在那里,他首先拿出了一个细细的钩子去挑拨那些腐烂的牙肉,然后全部掏出来。当时我的手紧紧的抓着牙床的扶手,然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那个画面,那种滋味,永生难忘。
陈医生当时都夸我,说这个妹妹真勇敢!再后来就进入了比较早期的根管治疗等等之类的流程,最后做了不锈钢的牙冠,一个15块钱,我做了两个,30块钱。戴上牙冠以后,我和我的两颗六龄牙相安无事地度过了8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