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的座位空了整一个月。窗台上她带来的风信子谢了又开,可那个总爱把铅笔削得尖尖的小姑娘,还是没出现在教室门口。
电话接通时,小景妈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歉意:“翟老师,真是麻烦您了……这孩子还是不肯去,一说上学就哭,我们实在舍不得逼她。”
“舍不得是好事,”我尽量让语气里带着暖意,“但咱们得想想,是真的在保护她,还是把她圈在太暖的地方,忘了外面的世界本来就有风雨?”
上周去家访,推开门就看见小景坐在地毯上做算术题,妈妈在旁边剥好橘子递到她手里,爸爸蹲在茶几旁帮她整理书包带——连书包带的松紧,都要大人替她调好。“这孩子从小就娇气,”小景爸爸当时笑着说,“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上次同桌碰掉她的尺子,哭了整整一节课。”
我望着电话那头说:“您还记得入学第一天吗?小景鞋带开了,站在操场中间哭,您气喘吁吁跑进来帮她系好,说‘在家都是我们帮她弄的’。当时我就想,这孩子怕是还没学会‘自己系鞋带’,更没学会‘鞋带开了也没关系’。”
“我们是怕她累着……”小景妈妈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您看这一个月,”我翻开家校联系本,“她第一次迟到时,您说‘不去就不去,免得老师说你’;同学笑她画画不好时,您说‘咱们不跟他们玩’;现在她怕上学,您说‘那就再歇几天’。您把所有可能让她‘受委屈’的事都挡在外面,可孩子慢慢就会想:‘原来我这么脆弱,一点事都扛不住’。”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吸气声。“您知道吗?昨天我让班里的孩子给小景画了贺卡,乐乐画了个摔在地上的小超人,旁边写着‘我昨天也摔了,老师说勇敢站起来就是英雄’。其实孩子不怕受委屈,怕的是您总告诉她‘你受不起委屈’;怕的不是被嘲笑,是您从来没教过她‘被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解释’。”
“我们以为这是疼她……”小景妈妈的声音带着困惑。
“疼孩子不是给她做一个无菌的玻璃罩,”我想起小景总在美术课上不敢下笔,说“怕画错了”,“是教她就算画错了,也能笑着涂掉重画;就算迟到了,也能鼓起勇气跟老师说声‘对不起’。您看,现在她宁愿在家待一个月,也不敢面对这些小挫折——这不是孩子太娇气,是咱们把她的‘抗挫力’养得太弱了啊。”
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是小景爸爸的声音:“翟老师,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现在改还不晚。”我听见他们在电话那头小声商量着什么,接着是小景妈妈温柔的声音:“景景,明天咱们一起去学校,要是迟到了,妈妈陪你一起跟老师道歉,好不好?”
今天早上,小景走进教室时,手里攥着一张画,画的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虽然歪歪扭扭,却笑得露出了牙齿。她走到我面前,小声说:“老师,我画的是自己,我今天没迟到。” 看着她把画贴在教室的“成长树”上,我忽然懂得:真正的保护,不是替孩子挡住所有风雨,而是教她在雨中学会撑伞。家长的爱,该像放风筝的线,既要轻轻牵着,也要敢于松开,让孩子能迎着风,自己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