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高考前夕的那一段努力拼博的岁月。

月光漫过窗棂,在黑板上投下斑驳的银霜,班主任抱着教案穿梭于课桌间,反复叮嘱我们用功读书、用功读书。
我有点紧张,紧张得有点茫然,我以为我周边的同学都在紧张地学习。在俯瞰视角里,教室里只有三分之一的身影在题海中浮沉,邻班教室的课桌椅整齐排列如沉默的士兵,空荡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嗡鸣,我惊觉自己的焦虑不过是一场独角戏。
梦境的荒诞性在此刻凸显,我迷迷糊糊、真真切切在黑板与黑夜中重重叠叠。

当我专注于老师为偏隅一角的同学讲解例题时,那些由浅入深的推导竟化作游弋的光斑,在视网膜上折射出三十年前的模糊影像。我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就像我30年前高考那年的状态——这成了一生的梦魇。
最诡谲的是通往考场的路,石阶在脚下骤然化作陡峭崖壁,掌心被藤蔓勒出红痕,我用力地蹬着脚、双手紧握着长满苔藓的藤蔓努力向前攀爬。我在垂直攀援与平躺漂浮间切换,分不清是躺在寝室硬板床上,还是悬在千米绝壁,如幻如梦,如真如假。
正当我奋力蹬腿进退维谷的时侯,蜂鸣的闹钟将我唤醒,晨光刺破窗帘,将我从悬而未决的状态中解救。我如释重负,庆幸自己不再在梦里孤苦无助。

告别高考考场已经有30年,我无数次梦见自己在高考的泥潭里奋力挣扎。
我高考算是失败过吗?确实是名落孙山了。
高考结束的那一晚,我随着高考人流走进喧嚣的大排档里,企图用酒精和呐喊告别那苦憋的备战,最后落寞地躺在大街上任由霓虹灯在脸上流淌,因为我知道自己考的非常不理想。那时侯的自己,从未有时间去看看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很空荡很空荡。

浑浑噩噩中渡过1994年那个暑假,我走进了县里另一所高中理二班补习。
第二次高考,我考上了大专,上岸了,虽然有点迟,但还不至于落迫,至少给父母、给兄长、给所有的人有了个交待。

大学生活还算精彩,当团支书,任班长,还是学生会里的干部,是全班唯一的在校党员,是优秀大学毕业生。三年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我顺利地走上了体制内的工作岗位。

工作中,我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成就,但做为芸芸众生,从普通科员到部门主管,从青涩书生到行业专家,何尝不是人生另一种形式的美好答卷?

三十年前那场高考折戟沉沙,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人生的转折,更淬炼出一份逆境中泰然处之的智慧。这段经历也如春雨润酥般,在时光深处悄然滋润着父亲的我——在女儿成长的沃土里,潜移默化激发孩子的智性潜能,帮助孩子竖立骨子里的自信,躲过那场高考的深坑,在人生舞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事实上,30年前那场高考,教会我如何将挫折淬炼成照亮前路的星光,沉淀成生命最醇厚的底色。
然而,三十载春秋流转,为什么高考的余悸仍会在深夜叩击我的心门?
是它过于沉重,还是它确实是我人生一个重要的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