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负冷剑血,得闻泼茶香(二)
单烟儿睡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外头天色深了些,酒宴上的闹声逐渐弱了。
疏雨靠在窗沿上,她拿出袖中的银刀,手指摩挲着刀背,感受着冰凉。
“嗯哼,疏雨~”单烟儿朦胧地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觉得嗓子有点辣。
疏雨见单烟儿醒了,拿起桌上的醒酒汤,发现汤已经凉了,便放下碗,倒了杯清水给她。
“小姐,醒酒汤有些凉了,属下去给你热一下。”
单烟儿喝了一整杯水,嗓子舒服了些,她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看来,我睡得久了些。”
“算了,那种醒酒汤我喝不惯,”单烟儿下了床,离了被窝,冷的她一哆嗦,“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
“是。”
疏雨给她拿来外衫,替她披上。
屋外宴厅内,还剩余几人没走,疏雨看见了其中有之前的西戎人,还有双玉派的人。
向周闻天告了辞,疏雨和单烟儿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街上还有稀稀疏疏的人走动着,各家的灯笼已经挂起来了,灯火映着屋里的人,剪影在窗户纸上晃动着,诉说各家的烟火生活。
“疏雨,今儿我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原来武林是这样的啊。”单烟儿走的很慢,时不时晃两下腰间的玉佩,她很享受这座城给她带来的感受。
疏雨没有吱声,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抓住了刀。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武林,今天见的每个人,他们都在用浮于表面的东西隐藏自己的鬼胎,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武林,就该血雨腥风。
两人走的慢,快到客栈时,天已经黑透了,空中盘旋着几只雀儿。
突然,一阵的笛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凄凄冽冽,似是哀哭,似是讥笑。
“郡主,捂耳莫听!”疏雨上前一把拉回单烟儿,只见她肩膀一颤一颤的,低头默默抽泣着,两眼却无神空洞。
疏雨心慌了一下,她逼迫自己定下神来,听声辨位后,一根针飞向身后的巷子内······
“出来!”
“哈哈哈哈,许久不见了,疏雨,或者是,竹尹?”从乌黑的巷中缓缓走出两人,吹笛的那个相貌苍老,眼角下垂,鬓边花白。
另一人则三十来岁,手持青扇,一身紫衣,风流的脸上却少了眉毛,很是滑稽。
两人走到灯下,脸上忽明忽暗,持扇的那人阴阴的笑着:“三年未见,您,怎么当起了侍卫?”他上下打量疏雨,脸上露出做作的惊讶。
“解开!”疏雨不想和他们多话,面无表情的盯着曲眉鬼,浑身一股杀气。
“哈哈哈,您可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呀。”曲眉鬼不理会疏雨,只是一个劲的笑,咯咯咯的声音引得疏雨一阵恶心。“我们此次来,是替人办事,望您莫要干预。”
只见他起手一只尖簪子,飞向疏雨的手腕,疏雨刚翻手夹住发簪,曲眉鬼就飞身挡在了两人之间,接着一把匕首抵在单烟儿的脖子上,“刀剑无眼。”
疏雨没动。
“这缚魂腔只有回魂调能解。不过,您且放心,我们不会伤了那位小姑娘的。”说罢,曲眉鬼拽着单烟儿一步一步退到老阴腔边上,然后两人便隐没在了黑巷子中。
疏雨一人站在那里,惨白的月光照在树上,投下阴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悲喜,只有那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寒意。
“找死。”
城东南一隅的屋内,老阴腔和曲眉鬼正准备给失了神智的单烟儿上绑,周孔阳一脚踹开门,看到此情形,大声呵斥:“蠢材,谁让你们绑了?”
“公子,那不绑,就得跑了呀。”老阴腔皱着眉,摸了摸笛子,有些为难地说。
“她这样能跑吗?”周孔阳没好脸色的指着单烟儿,老阴腔迟钝的点了点头,抓了抓脑袋,曲眉鬼在一旁讪笑着走上前:“公子的意思是······”
周孔阳挥了挥衣袖,不耐烦地说:“缚魂腔先别解,待本公子办完事了,再解,现在给我滚。”
两人识趣的离开了,但他们没敢走远,因为还得守着这位公子呢。
周孔阳摸了摸单烟儿的小脸,然后又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泽兰的味道,很沁人。他褪去了单烟儿的外衫,散开她的发髻,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开始解她的里衣,边解边笑:那个竹尹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啊,自己没怎么使诈,就把眼前这美人弄到手了。
刚解开一件薄衫,门外不远处响起老阴腔沙哑的叫喊声:“公子,她来了!”周孔阳瞳孔一缩,起身拿剑。
“砰”的一声,老阴腔被一脚踹进了屋里,他口中不停的呕出鲜血,他被拔了舌头······
周孔阳嫌弃地踢开老阴腔,嘴里“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哟,周公子火气有点大呀。”门外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疏雨左手拖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曲眉鬼,但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血口子,眼睛肿的吓人。
进门后,疏雨顺手把曲眉鬼往地上一扔,疼的他嗷嗷直叫。
“此地偏僻,你不可能找到这!”
疏雨见周孔阳一脸诧异,炫耀地挥了挥手腕上的黑线,只见那线的另一头没入了老阴腔的腰带,还隐隐闪着光,是那时候飞出的银针!
“原来你早留了一手。”
“周公子,你是盟主的儿子,我本不想动你,”疏雨右手的黑剑上,不断滴着血,走向周孔阳,“只是你动了属下的小姐,我得废你一双手,才能和老爷交代呀。”
“你敢!”
“差点忘了,还有眼睛。”
“你伤我,我父亲必取你性命。还有你别忘了,床上那姑娘的缚魂腔还没解呢!”周孔阳拔出剑,指着疏雨,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时,还在地上挣扎的曲眉鬼扭动着身体,咬牙切齿地附和道:“没有回魂调,你杀了我们,你家小姐就一辈子那样了,所以你,动不了我们。”说完,死死盯住疏雨,扯着嘴角,露出渗人的笑。
“啊!”一声惨叫响彻天空,惊飞了门口枯树上的几只鸦雀。
周孔阳只觉得手腕一痛,低头发现手筋已被挑断,他屈膝倒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发出阵阵哀鸣。
在曲眉鬼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疏雨拿出老阴腔身上的笛子,转了转:“虽然缚魂腔只得靠回魂调解,”她回过脸嘲弄得看着曲眉鬼:“但谁和你说,只有这个老东西会啊?”
疏雨将笛子放在唇间,一曲回魂调悠然而出,像江南的雨,清清爽爽,婉转绵长······
一曲毕,单烟儿回了神,躺在床上眨了眨明澈的眼睛,又头一歪睡过去了。疏雨知道回魂要花些精力,单烟儿定是累着了,于是便用被子裹紧熟睡的她,然后把她横抱起来,准备回客栈了。
“你,你!”周孔阳知道她会回魂调后,气的说不出话来,曲眉鬼则在一旁死一般的寂静。
“周公子,看在你父亲的薄面上,我留你双眼睛。”
疏雨背对着他们,冷冷抛下一句话,然后带着单烟儿消失在朦胧的树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