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12)

这是婆媳俩最直接的一次思想交锋，谁也没分个输赢。老奶没能感化爱芹，爱芹也没能说服老奶。而老奶的内心里，一直坚持自己好好过日子的道理才是正确的。她坚信儿子儿媳的“拉郎配”会修成正果，但前提是自己必须坚持原则，不能由着俩个人胡闹下去。她感到如果自己不去严加把控，这个家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作鸟兽散。

平日里，她就是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当然，所有的怨气也只有她一个人承受。这个她没有问题，这么多年艰难生活的历练，家里的这点鸡毛蒜皮她认为不算什么。只要俩个年轻人和好了，她做什么也心甘。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有个盼头，那就是一旦家庭里添下个新的小生命，那么所有问题也许就会迎刃而解。所以现在老奶就热切地察看着爱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爱芹在冬天里产下个女孩。但新生命的降临并没给这个危机四伏的家带来实质性的快乐。因为这个家实在太穷了。与周围那些一幢幢漂亮时髦的农家小楼相比，这个冷清破旧的家充满着无奈和灰暗。椿生的养蟹梦想破灭之后，一年来一点辛苦的田地收入大多都支付了那些爱芹拉下来的没完没了的饲料欠帐，而家里又多了一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所有生活的重担压在椿生并不结实的肩膀上。面对未来他感到有些窒息，看到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没有一丝光亮。这段日子椿生就变得十分颓废，蓬头垢面，眼窝深深地陷下去，常常一个人坐在河堤上发呆。

玉叶回村雇用小工，她的公公在镇子上新开了个水产饲料厂，这年头养蟹子未必能赚钱，但饲料厂是肯定有赚头的，养蟹首先都得喂食料嘛。厂里生意好，又要添加些帮手，玉叶就回村招工人来了。椿生在村巷中遇上玉叶了，玉叶的颈脖上挂着一圈亮灿灿的金项链，耳朵上摇晃着金光闪烁的金坠子。玉叶看见乡亲邻居一边大声说笑一边就使劲晃着她的金耳环，好像是想让所有乡亲都知道她现在过的是多么舒坦，她嫁得好呢。

玉叶远远看见椿生，脸上就泛起世故的笑容。椿生倒是把头一低，要从旁边的巷道里躲出去。不想玉叶却叫住了他：椿生哥，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在养蟹子啊。

椿生眉头一皱，脸上挂满了乌云：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都赔光了。

椿生哥，我没笑话你的意思，玉叶赶紧说：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我想跟你说个事。

她一口一口的椿生哥，这是她以前从未叫过的。听上去像是亲切了，但椿生觉得倒好像是道篱笆。椿生说：什么事呢，就在这说吧。

如果你家里事情不忙的话，玉叶盯着椿生说：我想请你到我家的厂子里去，给我家帮忙。

这个，椿生有点犹豫：我去你那有些不太好吧，毕竟我们以前曾……你还是请别人去吧。

怕什么呀，以前那是我们都还小，不懂事。现在你也结婚，我也嫁人了。再说你还是我的本家哥哥呢，你不帮我谁来帮我呀！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啊。

玉叶落落大方地笑起来，这弄得椿生倒有点小家气了。椿生也不觉笑了，他点点头说：行，那我和家里说一声再回你话。

玉叶点点头，扭着屁股，摇晃着她的大耳坠子离开了。

椿生回家把这事一说，爱芹巴不得能远离椿生这张冷脸呢，所以就哦了一声就走开了。倒是老奶盯着儿子的眼睛说：是你一心想去她那里的吧。

没有没有，椿生赶紧申辩：是玉叶说她家缺人手，求我去的呢。我本来不想去的。

去了人家那里打工，要像个打工的样子，好好干活吧，可别又惹出别的麻烦来。老奶叮嘱道。

行，我只想去挣点钱，早点把家里的账给还清了。椿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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