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将我从流动感中剥离,意识模糊殆尽后我被置入广袤而又无边的宫殿之中。层叠的空间鳞次栉比, 每一秒一刻都是定格了的浮世绘。我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也可以说我超脱了对时间的理解, 琐碎的一幕幕并不在是像滚滚而来不可阻挡的列车,我可以随意的穿梭每一节车厢,和列车所驶过的每一个瞬间。
孑然一身的世界并未让我觉得孤独,因为我能看到无数个关于她的剪影,不断的向上回溯,试图反刍她的半生。从与她相遇的白衣飘飘, 到她生气时的皱眉怒斥,我不愿意放过每一个曾经错过的细枝末节。
我无数次的站在和她分别前的路口,试图从她平静的表情中搜刮出一点爱我的痕迹,可总是失落而归。我从不愿跳跃到自己“升华”之后的日子, 不是不能,而是不忍心。数十,数千, 数万次,我一次次站在路口审视和她相拥的路口,千百次的跳跃横亘在心头的疑惑并没消散。她不爱我,我自顾自的说,在一个苦思不解的瞬间,我无意识的迈出了下一步。
肇事者是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多年的驾驶经验让他下意识的猛打方向,耳边掉落的手机话筒里妻子还在和他轻声呢喃晚上的烛光晚餐。我能看到大叔惊恐而变形的侧脸,车打出一个完美的直角, 过高的车速让车侧身漂移,车尾拉出两道挺长的胎印。平常这个时间确实是安全路段,真是给您添麻烦啦大叔,我站在一边遗憾的想。 十字路口另一个我一路狂奔,和这辆大众汽车撞了个满怀。要是好好想想,我一定不会选择这么丑的死法,先是被抛到了半空,隔了十几秒才落到地面,肚子裂开了,脸也摔的不成样子,爱美的她看了会嫌弃的吧。
被撞击的瞬间”我“已经失去了思考和记忆, 我也并没有向上回溯,所以关于她的记忆,我这里是一篇空白。我不愿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或者说不愿看到结果。
“棱白, 我能看到自己的肠子,我怕是不行了”我奄奄一息,但似乎还有一肚子话要给她说。在一边的空我(姑且这么叫吧)一拍脑门, 哎,我这人做事平时拖泥带水,寻死这件事情居然也是这么不干净利索。棱白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过来, 不愧是我爱的女人,连跑步都这么优雅。棱白将我的头枕在她的腿上, 俯身轻轻的环抱,“不疼,不疼,马上就结束了”,她轻声安慰,巨大的疼痛让大脑开启了保护机制, 肾上腺髓质疯狂的分泌激素, 我未受伤的大脑感觉到自己身体机能无限的增长,但是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我仿佛置身一个满是圣洁光芒与白色羽毛的幻境中,高浓度的多巴胺是我人生终点最后的安慰剂。这个幻境并不完整, “ 你,,你爱我么?”我用尽最后一股力气,从温柔乡里挣脱,这个顽固的念头是我最后的遗憾。
她轻轻一笑,给了我一个深情的吻。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的痛苦。
到底爱不爱,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