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我们对“套路”总是既爱又恨。一方面感慨它的实际效用,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不是人们应该有的待人接物的方式。就我而言,或许可以代表一些人,总是对套路嗤之以鼻,一个真诚的人是不屑于、不应该使用套路的,套路是敷衍了事。因为套路总是既定的,现成的框架,现成的步骤,是不变的东西。但是生活是变动的,我们接触的人每时每刻不一样,我们接触到事物常新,而尊重生活,热爱生活就是要以变动的眼光来把每一件事物当做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东西来对待,而不是用偷懒的套路自欺欺人。
这样的想法既没有抓住问题的核心,也没有提出可行的方案,但是却促使我自己思考问题出在哪里。它忽视了人之为人的能力的局限性。我们人只能以静止的观念来刻画世界,这是我们的思维方式使然。世界是永恒变化的,我们无法和变动的世界同步,只能亦步亦趋的用不断更新的固定体系跟在永恒的变化生活之流的后面。为什么说真实的世界是变化的而不是静止的呢? 这是我们当今时代常识的观点,可是在古希腊柏拉图哲学里就不是这样,他认为真实的世界是不变的理念世界,理由也很有说服力,真实的东西、真理不应该是变动无常无法把捉的东西,而是永恒的不变的东西,真理如果是变动的不可知的真理,那还是真理吗?所以对他而言现实的生活是一种虚幻,现实的桌子椅子都是假象,真实永恒的是桌子的概念和理念,真实和真理在永恒的理念王国。这样的真实观、真理观与当今观点相反,前者变化到后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中世纪基督教吸收了柏拉图的理念真理,认为神创造万物是以理念来创造的,人是上帝创造的高级存在者,人的理智可以通达理念,理解上帝。然而上帝以理念创造万物导致一个不可接受的结论,即既然上帝创造一个事物是通过理念来完成的,那么上帝想要消灭某一个事物就要通过把这一类事物都消灭才能消灭这一个事物,这是非常不通情理的。为了解决这个矛盾,神学家们于是主张上帝创造事物是一个一个创造的,一个一个的东西是才是真实存在的,理念是一个个事物的名字而已,于是就有了唯名论和唯实论的争辩,文艺复兴以后的真实观抛弃了上帝创世的背景,但是接受了个别的事物的真实性,世界是个别的东西组建起来的,它是变化的而不是静止的。
那为什么说我们的思维能力是静止的呢?静止在于不变,不变的意思就是同一。真实的来看世界上每一片树叶都是不同的,我们却用树叶的概念来统一所有的树叶。我手里的笔也是一直在变化着,它在写字,它在受力而形状改变,可是我把这些变化的物件统一为同一只笔,我们思维有能力将一些东西看成是同一的,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并且很难想象我们没有此能力该如何生活。然而这样的能力永远无法认识到真实的存在,它就像一个无论多么细密也总还是有漏洞的网,无法恰如其分的抓住真实的东西,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笔,无论我们用多少词汇来描述所思考的那只笔上,绿色的,塑料的,有花纹的等等都不是手中的这个笔,因为这些词汇完全可以适用于另一个和它有差别的笔。
认识到我们能力的局限性,就会知道我们人总是用静止的东西来理解和处理运动的事物,没有能力直接把握到变化的事物。在理论层面我们用概念组成网络,在实践领域用套路来代表我们掌握的工具。它是人类处理事物的发明,是我们生存的手段和技巧,能够帮助我们在一个领域如鱼得水,让我们能够成功处理事物,获得宝贵的存在感、掌握感和安定感。是我们是我们需要认真对待,赞美、学习和发扬的积极的东西。
套路是我们无法避免不得不依赖的东西,确实拥有套路的人会获得捷径从而可能偷懒。但对套路的否定实则是将使用它的人的黑锅甩给了套路本身。套路疾呼“这个锅我不背。”套路是僵死的东西,是一种理论,它有自己的适用范围和局限。用不用心,真不真情不是套路的错,而是在于人的使用。聪明而灵活的使用者会根据具体情况用心的选择最恰当的,最合理的套路来确保自己做事成功,会努力根据不同的情况开发不同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