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迟》第三章 试探

第三章 试探

“行行行,那今天就不下棋了,你酒也没醒,少喝点酒,你知道的,喝酒伤胃,如果哪天找到了那两个画画的本子,你给我打个电话,提前约。”

“没问题,房子太乱了,东西应该是一定在,就是不知道放哪了,至于喝酒嘛,你不知道,都是为了生活。”

看着庞千力苦涩的表情,白松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他自己不也有说不出的难处吗?真正能说出来的烦恼也不算烦恼了,悲欢自渡,他人难悟。

白松挥手道别,从巷子再走出来,外面仍在下雨,雨势不大,却也令人惆怅,虽然同一条路只隔了十几分钟再走,心情却和刚才有了截然的不同。

他借着朦胧的月光数着不会亮的路灯慢慢的走,如果你没有数过路灯的话,你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真正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火车道边,一红一蓝的火车指示灯仍然不知疲倦的闪着,距离王月还有一条横着的火车道的距离,白松看到指示灯后面用白漆写的几个大字“一战二看三通过”,在夜幕中红砖墙上的白漆字显得格外醒目。

突然起风了,白松摘下眼镜揉揉眼,好像有什么东西眯住了眼睛。

只听耳边‘叮叮’几声响,像极了绣花针的声音,却比那更加尖锐,快,很快,接着是脚步声,听不清楚有几下,很杂,很近,还有衣服外套挥动的那种微风在脸上,紧接着‘彭’的一声感觉像被子落地的声音。

白松已经揉完了眼睛,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

王月原本盘结整齐的秀发已经散开,突然就倒在他的脚边,本来一尘不染的衣服这下子沾满了泥土,再没有刚才的仙女范,显然是被人袭击,白松四周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男子穿着带帽雨衣,距离三米左右,右手手里一把长刀。右手没有拇指食指,仅以剩下三根手指握刀,不难想象他仅剩的握力一定会影响他的攻击,刀刃很窄很长,目测也有一米三左右,刀柄刀镡刀刃刀穗全部漆黑如墨,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寒光,雨水顺着帽檐往下低落,看不清他的脸。

白松的眼睛刚刚看到刀,王月身边已多了一个断臂男人,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憋住,王月脊背着地,挥臂抡腿拧身,腰部带动腿一发力,‘嗖’的起身,按理来说这样爆发力的动作双脚落地会有很大的声音,可王月双脚落地几乎无声,仿佛踩在了柔软的海绵上,身体微一前倾,和断臂男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扎猛子似的突然冲向持刀男子。

男子纹丝未动,‘咻咻’两枚银针不知从他身上何处射出,叮叮两响,王月右手拿着簪子已经击开,同一时间左手从口袋掏出火柴盒,以拇指夹住火柴棍,顺着火柴盒的硝皮滑出,在空中飞向男子,左腿一个高边腿踢向男子面门,右手持簪子以倾斜角度划向男子持刀的腕子。

虎背熊腰的断臂男人腾身而起,仅有的右臂衣袖带风挥掌拍向持刀男子身后。

空中的火柴此刻刚好燃起一丝火光,时间仿佛静止,雨水在空中凝结成珠,似乎下一秒就要浇灭将燃未燃的火柴。

王月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一瞬间的作战计划也算是非常紧凑,她们想的也很好,你抬刀腕子就要先受伤,后退就要挨一掌,只能硬拼。

可持刀男子不退反进,一个箭步,提膝撞击在王月小腹,却同时也被王月手中簪子伤到右手小臂,断臂男人一掌击空回手就是一抡,这看似随意一抡的掌风挨上一下估计也是够呛。

持刀男子此刻避无可避,竟以左掌直冲,两人对拼一掌,彭的一声,雨水四溅,两人踉跄,同时倒退。

刺啦一声,火柴刚好落地,断臂男人吐出刚才深吸的一口气,持刀男子第一时间看向身后,王月和白松已然无影无踪,再转过头,断臂男人也已消失不见。

雨依然在下,持刀男子面无表情站在雨中,既看不出失望,也看不出可惜,收起刀放入同样漆黑如墨的刀鞘中,斜跨在肩上,用雨衣盖住,不顾右手小臂的伤痕,走向夜幕深处。

咸宁东段,浐河西岸,田家湾某自来水厂内。

王月已又将头发盘好插上了银烧蓝的簪子,换了一身百褶裙,裙子实在不适合缠斗,她在这里穿,显然这个地方十分安全。

她关心的问面前半蹲仍在喘气的独臂男人:“阿忠你有没有事。”

阿忠轻咳两声,调整着呼吸,揉着右手腕子好半天才说话:“好小子,这掌劲入骨三分,着实难对付。”

“你先好好休息,我安排白公子入住,明日咱们在议事处议事。”

“对,应该先安排白公子休息,月姐说的有道理。”

说完阿忠便退下了,白松惊魂未定站在原地,手扶着镜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王月先打开沉默,示意白松往住处走无奈的摊开手然后说道:“刚才那人便是涝灞一只鹅,想必是知道了我们在找你,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试探我外出有几人跟随。”

整个打斗过程不过一个呼吸,对白松来说其实看不出来个一二三,他之所以惊魂未定是因为刚才王月带她逃匿时速度过快,对他来说像极了前年在未央湖公园蹦极的感觉。

白松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缓缓说道:“那…他其实也不是很厉害,你们两人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你还要顾及我,你知道的,如果我不在场你肯定没有顾及,你再多一个人应该可以拿下才是。”

“哈哈”王月忍不住笑了起来“外行就是外行,你没看他惯用手是右手,却用左手和宋忠右掌硬拼,宋忠主要练的可是硬气功,硬提的一口气增加力道和冲击力,而一只鹅气息稳定显然没练气功,他以自己的劣势攻击对手的优势,而且并未出刀,我们能全身而退已是运气。”

白松愕然,显然不曾想到这些。

走到休息的地方,真是只能休息,只有一张矮床,什么都没有,还好有落地窗不是地下室,要不然更像是监禁。

王月转身准备离开,白松叫住了她

“那个…月姐,现在闯关图找不到,接下来…”

“接下来在这里对你来说比较安全。”王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个夜晚对于白松来说是漫长的,窗外的雨仍不知疲倦的下着。

孩子和妻子入睡后,庞千力用洗脸盆中洗茶的水洗完脸后查看了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都会有雨,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雨水这么多,他将明天需要的雨伞放在门口,把钥匙钱包和证件放在桌子上,把袜子放在鞋子上面,他不是强迫症,只是也许因为工作压力的关系,他常常忘东忘西,记忆力的衰退有时让他感到害怕。

收拾完毕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很烦恼,烦恼明天要面临的工作,烦恼孩子即将要上幼儿园却还住在这种地方,不过他不太和人说起这些,有时候向人吐槽或许可以缓解一时的焦虑,但吐槽过后,问题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你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想着想着就伴随着雨声和狗吠声沉沉的睡去,由于酒精的帮助,今天难得他没有失眠。

这个在铁路边破旧的小村子,在雨夜微弱月光的映照下,有一种抽象的写意感。

高楼村。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城中村之一,怎么这个故事里有这么多城中村?

小屋,有灯,有人,气氛却和天气一样很压抑。

因为不大的房子正中间摆了一口楠木棺材,棺材里有死人,棺材边却没有死人的家属。

没有家属却有很多看热闹的人,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有些吃饱了没事干,喜欢看热闹传闲话的闲人。

不过这个死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呢?

他有什么好看?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几个人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

原来死的这个人叫张大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个城市来的,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常昊南都不知道,更没人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就好像很不经意间的出现在你身边的一个人,但他是微不足道的,没有人会去注意他,关心他。只知道他为人仗义,豪爽,但做事不计后果,极易冲动,还有些好高骛远。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崇拜、远近闻名却没有底细的年轻人,竟然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近乎离奇的事情。

他死了。

死并不离奇,每个人都要死,但张大胆却是死的有些奇怪。

据说这天早上他起床要上茅房,刚走出门,无意间低头看见一个沙堆,就是小孩子们玩沙子的沙堆,这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张大胆起初也不在意,可是他隐约看到沙堆上画了一个图画,一个很简单的图画。

一只鹅。

不是癞蛤蟆想吃的那种白天鹅,而是并不怎么好看的家鹅。

然后张大胆嘴唇发白,脸色发青,两腿打颤,大小便当场失禁,然后死了。

不过这个故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那么自然是有法医解剖的,解剖结果更是令人大吃一惊,张大胆的胆破了,死因是被吓死的。

一只家鹅有什么可怕之处呢?

竟然能将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活活吓死?

狭小的房屋里,棺材旁的人仍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昏暗的灯光照在厚厚的棺材上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和说不出的压抑。

就在这时,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面无表情,脸比棺材还难看的人——常昊南。

只见他满头大汗的狂奔进来,说不出的焦急,众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路,让的远远的,似乎他有传染病似的。

常昊南面无表情,冷漠的脸上一阵抽搐,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说的很慢,嗓子都有些沙哑,有气无力就像感冒了一样,但房中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听不见他说的话,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

转眼刚才还在房中的人都已经作鸟兽散,该回家的回家,该做法做法,在离开过程中甚至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放一个屁。

常昊南叹息一声,然后就看着张大胆的尸体,没有再说一句话,脸上也不再有一丝表情。

门外就是高楼村,这里并没有高楼,危楼却有不少,这里也是两年内要拆迁的对象。

雨夜下待拆迁的高楼村也给人一种寂静可怕的感觉。

门外突然响起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施施然的走到了常昊南背后,她的脚步是那样的轻盈,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就算不懂武功的人,反应再慢还是可以察觉的,除非那个人是聋子。

常昊南不是聋子,但他连头都没有抬,依然凝视着张大胆紧闭的眼帘。

来的人是王月,穿着金丝绒半高腰百褶裙,带着摄人心魂的微笑,同样摄人心魂的还有她那少女银铃的声音。

王月问道“你知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常昊南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月接着说:“他是被吓死的!被一个画在地上的鹅吓死的。”

常昊南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月仍然自顾自的问:“你可知道这鹅代表了什么?”

光凭王月这几句话,就知道她不仅平常很有耐心,而且很温柔,这份温柔就像冬日的阳光,有时连寒冰都能融化的。

常昊南果然开口了,脸色依然是冷漠的表情,冷冷的说:“希望你能帮我叫殡仪馆的人来。”

王月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很沉重,但我要先告诉你,这个仇只能你自己报。”

常昊南抬头看着王月,见她浅笑玉颜,眼波秀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将和平凡的日子告别,又会卷入怎样的生活。

无边丝雨细如愁,今晚发愁的人看来也是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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