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难忘今宵”唱过,我就准备睡觉了,那时父母爱人儿子早就睡了,天亮还要早起呢,虽然现在趁着黎明早起拜年的孩子不多了,还是要做好准备的,新年总是给人期待和希望。
乡村已经沉入祥和的睡梦里,不时有零零星星的鞭炮声,把黑黝黝的夜色燃起一闪一闪的亮光。一瞬,又如瞌睡一般,疲倦的沉入更深的梦里。
零点一到,集攒了一年的想念和祝福,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各个群里,朋友圈中,个人微信上纷纷挤进来长长短短的新年祝福,不管是群发的,还是刻意用心的,我都会笑笑,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流过心底,把那里滋生出来的祝福回送给对方:龙年大吉!一定要幸福啊!
等我嘴角含笑,游走梦乡的时候,乡村醒了,次第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炸响了新年的热闹和喜庆。爱人说,一早就有舞龙的队伍从大路上过去了,鞭炮声、吵杂声、脚步踏踏声不绝于耳。但我真的不知道,我正安睡在新年的黎明里。
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起床的?老家的风俗,正月初一这一天,都是男人早起打开院门,生火做饭,早饭烧好再叫家人起床。这一风俗的源头在哪不重要了,对于常年操持家务的女人来说,难得一天的轻松,这样的风俗能够促进和谐,增进感情,才有一家人的幸福。
我一睁开眼就起来,大年初一呢,手机里面祝福不断,有的与我有关,有的我看到了,关系不大,我都耐着性子看完,并饶有兴致的跟着去去做做,正月初一朝阳里的忙碌,就是各种祝福的接送。
与往年不同,去年老丈人意外过世,今天我们吃了早饭就要过去一起磕头守孝,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这一天一家人都不能去别的人家拜年,只能在家守孝。
爱人从年前去老丈人的墓地送压岁钱开始,因为悲伤难抑,哭泣过多,眼睛一直肿着。我跪在地上,用心的烧纸,听着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叹世事无常。
每一场婆娑尘世的缘分总有缘尽的时候,而每一次,对于失去至亲的疼痛,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我依然记得爱人惊闻噩耗瞬间的悲怆,人就那样瘫软下去,嘴里念叨着:我以后没有爸爸了,我以后没有爸爸了……让人跟着泪目。
再次来到熟悉的村庄,熟悉的路口,还是那座桥头,再也没有熟悉的人等在那里,没有人远远的叫你的名字了,爱人的眼睛又红肿起来。
少了一个人的家就像天缺一角,笼罩着一层隐忍的悲伤,让人心里难受,爱人的眼泪又滚落下来。磕完头坐下,第一次过年,没有多少过年的欢乐。
中午吃饭,以前都是老丈人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两只酒杯倒满,敬来倒去,一瓶喝尽。今天,两个舅舅都不喝酒,大舅子硬是为我开了一瓶酒,并给我倒满一杯,我一个人喝得有点凄惶,有点悲伤和怀念,酒精掩饰着我皱起的眉,大家都没有注意。
吃完饭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没有风,晴朗的天空,辽阔灰蓝,飘着些若有若无的云。院子门外,大河水流,蒹葭苍苍。
据说,村子里有一颗百年槐树,周围村庄经常有人慕名而来,烧香祈福。爱人想去,我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那就一起去吧。丈母娘带着我们走过几条村巷,街边站立着一些年长的邻居,丈母娘不时打着招呼。槐树在村子中央,远远就能看到地面上有香火烧过的痕迹。我们学着丈母娘的做法焚香磕头,心中祈愿:家人健康平安,升官发财,姻缘美满。
起身围着古树看了半圈,原来是槐树,学名中华槐,树龄311年。树身不高,躯干中空,外皮暗褐,遒劲龟裂;树枝细长,分叉覆盖一大片区域,有些树枝下垂,伸手可以够着,春天还没有到来,但是枝条上面已经有了萌动的春意。
村巷蜿蜒,房屋参差。我们一路回去,继续晒太阳,喝茶、吃着瓜子水果…..时间随着冬日暖阳往西流动,当最后一抹橘黄色的光线彻底暗淡下去,我们觉得忽地一冷,不一样的大年初一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