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最清晰的是故乡的那条的河,一个盛下了我童年所有记忆的避风港。它是我生命中一面镜子,更是我人生路上的一盏灯塔,通过它我认识了故乡,认识了自己,更认识了这个世界,它给了我一颗感恩的心,也赋予了我在人生道路上坚强执着走下去的勇气。
故乡的那条河,记忆里永远是那么那么清澈,缓缓的河水从上游流下来,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打破久违的寂静,河边星星点点的荷叶群惟妙惟肖地点缀着水面,不时有青蛙爬上叶面伪装自己,伏击到虫子后又迅速消失在水中。没有什么时候比放假更吸引我们了,暑假的时候,可以和小伙伴们一整天的无忧无虑在河中嬉戏,刚才还平静的水面感应到我们天真烂漫的尖叫声时,也开始有音符的波动着,这时的小河就像个贪玩的孩子,总是忘记了流淌,和我们在一起,他是最快乐的。秋天的时候,当漫天黄叶飘落,当河藕迎来又一个丰收年,两岸绿油油的芦苇荡在一夜间白了头发,这时的小河成了一位慈祥的老者,我们俩作了一对忘年交,年少懵懂的我总是有那么多想不通的人和事,他从不厌倦我无数次任性的打搅。每当心中纠结,我都会独自坐在岸边,向这位长者倾诉心中的不悦,微风滑过脸庞,一望无际的芦苇随风摆动,仿佛这位长者在为我梳理万千思绪,每每此刻思绪都会被风儿撩起,卷到空中,散落一地,心中倒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儿时的村子是我的整个世界,那是它还是一幅山水田园般的画卷,村子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物质生活水平虽然不高,但每个人都活的很轻松,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欲望,有温饱无忧虑,享受着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直来直去,朴实无华.就像河水那样清晰透明,心里边想的东西都会写在脸上。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百家饭,父母给了我生命,是村子把我养大。每次站在村头的高地上远远望见那袅袅炊烟在细风中摇曳,肚子就开始咕咕的叫。我很顽皮,总是走到哪儿就玩到哪儿,玩到哪儿就吃到哪儿,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快的穿梭在每条胡同里,路过每一家门口都会有人远远的对我喊:”慢点,这孩子。”
慢慢长大的日子里,我也踏上了外出求学的漫漫征程,这期间当一股现代化的气息吹到村子时,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着变化。再见到故乡的那条河时,他早已没有了儿时的模样,没有了河水拍打石头的哗哗声,没有了随风摇摆的芦苇荡,没有了鱼儿竞相跃出水面,没有了荷花叶的星状点缀。有的只有酱油般的水面,死一般的寂静,隔很远就能闻到的阵阵恶臭。上游的村子为了发展经济靠河边建起一座造纸厂,于是这位老人病倒了,他很难再静下心听我倾吐了。
越来越多年轻人离开村子奔向钢铁水泥的大城市,他们发誓不再过靠天吃饭的生活。我的伙伴也大都早早结束了学业开始了他们的淘金生活,我的求学路走得越发孤单。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田间小路上早已堆满了落叶,昔日土成行、田成方的麦田也快变成了牧场。平日里,村子里少有人走动,只有到年终岁末的时候,外出淘金的年轻人才会陆续回来探家。村子这个时候才会恢复往日的生气,但也已经变了质。我的玩伴们早已完成了所谓的“蜕变”,染黄了头发,扭曲了身体,还要转着舌头吐着生涩的诚市话,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钢铁水泥的味道。渐渐我发现和他们之间有了隔膜,我们之间的聊天总是寥寥数语间都会产生分歧。我想与其归因于我们之间经历之差倒不如解释为两种价值观的取向之别。邻里之间少了理解谦让,反倒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村子仿佛被一道道无形的墙分隔成一个个连喘气都困难围城。我不禁要问一下,你们在现代化的都市里都学到了什么?这就是你们一直憧憬并致力于改变自己的生活吗?你们淘到的金子是真的吗?你们真的完成了蜕变了吗?
我不知道儿时那个村落还能否回来,但我清楚地知道当河水不再清澈,当人与人之间的那层纸越来越模糊,总有一天我们会折回头找寻那些曾经随手丢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