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些风声,看几眼流云,立夏就来了。
我是有些盼着的,似乎夏来了,我的筋骨才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的舒展,不似春天里,忽而几把寒,忽而几丝暖,让人提心吊胆,厚点的衣服总不能彻底压在箱底,穿穿挂挂真的不胜麻烦。
夏来了就好了,阳光再也不瘦了,再也不试探着出来了,倒是会在你睡眼微张的一刻,跌跌撞撞掀了窗帘就闯来,洒得满屋亮堂堂又金灿灿的,殿堂般辉煌。
我常说,这个季节的阳光有点好事,有点八卦的热情,有点吃饱了撑的那种肥硕,盆盆罐罐里装的都是,发梢眉弯里藏的都是,流溢的满天地都是,不矜持,爱夸张,呱噪得空气都燥燥的,青苔也不湿潮了。
暮春时,雨水很多,夜里落,白天也不止,能抽抽泣泣一整天,像受了委屈的姑娘。却把我惹得不耐烦了,我心疼那树树繁花啊,岂不受尽苦痛,瓣瓣凋零?我亲见那满地落红,沾湿在水渍里,片片苍白,患了重病似的。树上伶仃几朵,已是瑟瑟缩缩,想必是预知了命运,听天由命了!
那时便想着,若立夏,时光就稳妥一些,定不会这样无常吧?想着想着,果然夏就来了。
大清早的,我便踩了露水,去和植物见面,说一些安静的话。我坐在汪汪的绿草里,草茎纤长,竟然没过膝盖。周围的枝枝蔓蔓围过来,很淘气,扰得我的手脚都痒痒的。
除了大红色的月季,惊鸿一般艳在枝头,寻不到别的花儿了。教室前面小花坛的边缘,我曾无意觅到过地黄,深深浅浅的紫,过渡到弱弱的白,叶片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可惜再次路过,只剩残叶,据说,是孩子们好奇,摘了花儿塞嘴里去吸,想验一验是否甜如蜜。嗯,儿时的“咪咪罐”,那滋味,怎么是现在的孩子能尝出来的?
偶尔有牵牛花,顺着冬青叶子攀爬,缠绕在它们身上,赖皮的紧。白色、粉色、紫色居多,每一朵都大大方方,丝毫不为自己的依赖羞愧。只是阳光一晒,她们就没了底气,软沓沓的,水灵不起来了。
满眼都是绿了,各种绿,陈年的苍绿,旺盛的深绿,新生的嫩绿,还有那怯怯的黄绿,层层叠叠,平平仄仄,酝酿着一首夏的恋歌,洁净、雅致、韵味悠长。
我们在教室上课的时候,后院紫荆的叶子,总会猫起身子,从窗棂间钻进来,轻巧的像一只猫。大多数时候,日光是温和的,风也平静,她们便安分的在外面瞧着我们,听孩子们读书,听我讲课。偶尔也撒泼,不知是不是风惹的,她们便使性子,呼呼啦啦弄出很大的声响,挤破了头地撞。有些叶子破损,垂头落下;有些落在孩子们的课桌上,汁液斑斑。
每天都路过看几眼,你也不会知道,这餐厅前面的草丛,是怎样长成小树林的。你看,红叶李、碧桃、紫藤、樱花、棠棣、紫丁香、桂树,还有叫不上名字的,都在光影里筛着绿荫了。就连那蒲公英、萋萋菜、麻葛蔓、稗子、车前草、马齿苋、酢浆草,也忙不迭的比着生长了。
这初夏刚到来,一切就美好得一塌糊涂了呢。记得看《中国好声音》时,一个叫毕夏的女子让我印象深刻,声音沙哑,唱汪峰的歌,朴树的歌,让我沦陷。更痴迷的,是她的名字,仿佛那“夏”字是极好的,给了她,她那么美,而我,怎么就没有那么热切,那么幽深,那么柔软,那么诗意的名字呢?
艳羡成殇。
坐树下,看树桠间疏漏的阳光,时而摇曳,时而迸溅,短短长长。
这一刻,所有心思沉淀,所有心事成眠。
以立夏的名义,让一切,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