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蕾:来,这又是一个婚姻问题。婚姻五年进入瓶颈期,平时疲于应付工作和管孩子,应该怎么给感情保鲜?这位书友感觉她跟老公离七年之痒不远了,感情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二人世界太乏味,太机械了,平时两个人工作都忙,没什么时间一起出去玩,都在家的时候又要处理一大堆琐事,把人消耗得没耐心了。大家都说感情要保鲜,但是总感觉保鲜这么浪漫的事,离我们这些疲于应付生活的人很远,老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该怎么改变这种情感状况呢?
沈奕斐:为什么我和我的闺蜜感情很好,因为很多时候我们聊天并不是聊正事,像我很少会跟李蕾说,最近你事业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我的事业怎么样之类的。我们在联络感情的时候,大部分讲的是废话,是无意义的事情,是八卦,聊聊各自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所以其实感情生活,它要怎么有味道呢?你得学会说废话。如果夫妻之间永远都在说正事,就没有味道了,你得做一些无聊的事情。我们复旦的口号叫“自由而无用”,我其实发现这个“无用”真的太好玩了,我自己就觉得其实无用之用,无用才是我们人生的乐趣所在。
李蕾:有一本书就叫《无用之用》,对不对?
沈奕斐:那我就推荐《无用之用》这本书吧。实际上你会发现我们人生,其实要做一些除了正确以外的事情,才是有乐趣的。比如说有的时候我们去探险,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它是没用的,像你玩俄罗斯方块,你说有必要把它搭起来吗?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呢,它好玩!所以两个人在夫妻关系里面,其实是要说一些废话,做一些看上去没有那么有意义的事情,讲废话加上仪式感,是保持夫妻关系非常重要的一个过程。
我觉得现在的很多人,其实最大的问题是,夫妻两个人不会讲废话,没这个习惯,要么就聊孩子要么就聊工作,我们就不能讲一些杂事吗?夫妻之间,特别容易对彼此做价值判断,比如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的,你怎么谈到你的女秘书了,你对女秘书这么感兴趣等等,那他后面就不敢再跟你讲了。
李蕾:对,这个挺害怕的。女人其实有一个特征,特别不性感,就是你一旦看丈夫或者恋人,就流露出一种正直的神情,这个就特别可怕。
沈奕斐:其实有的时候讲讲废话,讲讲无聊的事,互相调侃调侃,这很重要。如果他讲到他事业里面的一些问题,或者遇到的一些诱惑,你只有不动声色,人家才愿意讲下去。所以咱们做老婆的,也得学会不动声色,至少把不要把他看成是丈夫,而是个聊八卦的朋友,这种心态很重要。
李蕾:像沈奕斐老师,她也疲于工作呀,她还有两个孩子,但是家里面照样非常快乐,就是因为利用很多生活的小细节,打造出仪式感。生活要有不同,要有新鲜感,这取决于你能不能把普通的日子过得好玩。我推荐《浮生六记》,这是今年我看得最多的一本书,今年我看了30多遍,就这一本书,今年这一年,我在樊登读书做了这本书的声音剧,也讲了这本书。
《浮生六记》的女主角叫芸娘,被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她也不是说性格没有缺点,但她可爱,可爱在哪里呢?比如说夏天的时候荷花开了,她就把茶叶包在小布包里,到傍晚把这茶叶放在荷花芯里,荷花晚上会合拢。第二天清晨,露水还没有干的时候,她去把这个茶叶收回来,然后冲茶给丈夫喝。大家就觉得,哇,好妙,这就是古代李子柒嘛!生活突然之间就变美了。
刘蔚涛:而且她还没团队。
李蕾:对。我在少年的时候第一次读这本书,就被这个细节打动。我当时在下雨天开车去很远的山里,在南山下面有万亩荷塘,我就把口罩剪成纱布,把茶叶包放在里面,当时下着大雨淋得我全身都是湿的,把它放在那个荷花里后,不是还要等一阵子吗?我等的时候就躺在旁边的凉亭里,这是一个破旧的红漆剥落的凉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雨停了,看见白鹭从荷叶上飞过去,好美,此生都忘不了此景。所以你要让自己有保鲜的能力,而不是说感情就这样了,什么都不管它,它就能保鲜,这是做梦。
沈奕斐:我觉得你讲了个特别好的技巧。有的时候,你可以模仿很多片段。我也经常会去模仿很多比较浪漫的电影桥段。
李蕾:你模仿了什么呀?
沈奕斐:有一年我先生过生日,你知道每年送他礼物特别难,都不知道要送他什么东西。我忘了那时候看了哪部片子,里面有写信的桥段,把每一年两个人发生的事情记下来。我觉得这个点子太好了,就拿了一沓明信片开始写。我跟我先生正好谈了20多年恋爱,我就从谈恋爱开始,哪一年发生什么都写下来,写了一沓送给他。他是个理科生,你要知道,让他理解我们文艺女青年的浪漫,挺不容易的。
我以前做过很多事情,他都觉得神经病才干这种事情,这一次终于管用了。其实我孜孜不倦地做了很多这种事情,我自己做的时候,我觉得是高兴的,因为我在回忆快乐的时光。如果你没有那么多的创意,就可以模仿,就像李蕾模仿《浮生六记》,我模仿某个电影桥段,这样子生活就过得有滋有味了。
刘蔚涛:说实话,我不是很能理解保鲜这个事。那我可以说说我老婆的评价,我们在一起10年了,今年是第10年,有一次她跟我说,你除了是我老公,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蕾:这个评价真的很高级。
刘蔚涛:这个我理解了,我立刻就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基本不吵架。首先我吵也吵不过她,她是律师,我有自知之明。另外还有一点是我对自己有要求,咱结婚不是有结婚仪式吗?婚礼上不都会问一句话,说你能保证什么一辈子怎么怎么怎么样,结了婚跟没结婚一样吗,我就努力去做到这一句,就是“结了跟没结一样”。
徐英瑾:我对于婚姻有一个隐喻性的转换。如果说把婚姻看成一个事业来经营,这话太沉重了,而应该把婚姻看成是个四手联弹的一个过程。两个人一起弹琴,主要是出于乐趣,一个人弹琴不好玩,两个人一起弹琴,开始嘣嘣吵吵,不知道弄出什么音乐来,但是又能弹出很和谐的琴音,这是一种极大的快乐。但是当中割去了一些实际上很烦的事,比如买房、生娃,再考虑孩子学区房,这些事情有可能就是在很有趣的过程中,不得不做的一些很无聊的事情。
沈奕斐:可是我觉得,生孩子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徐英瑾:我不是说生孩子,而是很多琐事、无聊的杂事,你必须得去应付,但是你要回归这些事情的目的。两个人在一起玩,你得有一个玩的态度,你得认真玩。你看奥林匹克也叫Olympic Game,也是个游戏,你看玩得多认真,玩是一件能够最大地激发自己的兴趣的事情。
另外,婚姻它本身是艺术品,其实人本身也是一个艺术品,人是一个自然和教化高度的结合。你有时候被一个人吸引,也分不清楚是被他的自然美吸引,还是被被他身上的教化所吸引,所以我们就发明了一个很暧昧的词汇,叫气质。
气质是由内而外去结合在一起的,对于气质的这种把握本身又是个自我经营。你首先是一个人,你要让你的气质一直维持着,男性有男性的气质,女性有女性的气质,然后在这种气质中,从对方的爱中得到自我肯定。
所以在这种相互激励中,两个人就可以共同地把这种婚姻的艺术感经营下去。很多人觉得没趣味,是因为在很大的程度上,他把它看成一种商业,不把它看成是一种玩乐,从这种玩乐的游戏当中得到婚姻的艺术本质。很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儒家教育对于婚姻是把它放在宗族的结构里看的,这样一来,想到的完全是权利、义务之类的词。玩乐这个词,就没有自己的位置。所以总而言之,要完成对于婚姻的基本视角的一个转变,才能维持心态长期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