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老舍的《大明湖之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相较于《济南的冬天》,觉得这篇文章简直是跑题作文。明明是写大明湖的春,却说大明湖的春无从谈起,既不大也不湖也不明,反而用了许多笔墨去写大明湖的秋——清朗素净,富有画意。而在他另一篇文章《济南的秋天》开头一句就说“济南的秋天是诗境的”。难道作者真的讨厌济南的春天么?
因为自己也没有太多感受,于是就按照大多数人的理解,将大明湖的春天定义为破败荒凉,至于文中秋景描写的作用自然就解读为反衬春之丑,从而表达作者的遗憾和失落。可是,自己一直觉得很别扭——虽说文学作品可以书写我们的厌恶和憎恨,可以批判和揭露,但是,《大明湖之春》难道就是为了展现作者对大明湖春天的不喜欢,甚至不惜用秋之美去反衬春之丑?那为何不写大明湖之秋?虽说结尾作者说是“命题作文”,既然不惜跑题,何不改了标题?
或许有放不下的地方,近日无事,又翻看这篇短文。仔细去读,慢慢品味,尤其于大明湖春的描写段落,反复品味。虽说前三段仍然让人感受到济南春天的风大、昏天地暗,毫无风景可言,可是细读第四段,却有了不同的认识。
原文:湖中现在已不是一片清水,而是用坝划开的多少块“地”。“地”外留着几条沟,游艇沿沟而行,即是逛湖。水田不需要多么深的水,所以水黑而不清;也不要急流,所以水定而无波。东一块莲,西一块蒲,土坝挡住了水,蒲苇又遮住了莲,一望无景,只见高高低低的“庄稼”。艇行沟内,如穿高梁地然,热气腾腾,碰巧了还臭气烘烘。夏天总算还好,假若水不太臭,多少总能闻到一些荷香,而且必能看到些绿叶儿。春天,则下有黑汤,旁有破烂的土坝;风又那么野,绿柳新蒲东倒西歪。所以,它即不大,又不明,也不湖。
依然不美但是并非破败,因为湖被改造成田,种满了荷和蒲苇,只是荷未开蒲又密;依然一望无景,但是并非荒凉,因为花在孕育藕在生长;水黑而不清,水定而无波,是因为庄稼不需水深不要急流。或许正是这样的不美才有了下文提到的“湖中的出产可是很名贵呀”“在北方大概只有济南能这么‘阔气’”。
原来,老舍写大明湖秋的美不是为了反衬春的破败荒凉,而是为了映衬大明湖春天的独特魅力。大明湖的春天不是不美,而是为了孕育大美,或者说大明湖的春天为了孕育美而牺牲了自己的美,它将美留给秋来展现。作者写到“唯其是秋色,所以连那些残破的土坝也似乎正与一切景物配合:土坝上偶尔有一两截断藕,或一些黄叶的野蔓,配着三五枝芦花,确是有些画意。”如果不是曾经孕育过生命之美,残破土坝、一两截断藕、甚至带着黄叶的野蔓,何来美感,何来画意?由此再看前文写到的大明湖之于济南的重要,也就顺理成章的领悟了作者对大明湖的喜爱和赞美。
很多时候丑恰恰孕育着美,岂止是大明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