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寻医问药的荒唐事

       如果是个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且真实发生的事,如果与他人毫无关联的事,我不会在此唠唠叨叨,牢骚太盛防肠断嘛。闲言少叙直入主题。

       本人虽常年患有高血压,却从没忘了健身,每日健走一两万步,但最近几年感觉力不从心。对天发誓我的膝盖以上活力四射,脚踝以下潇洒自如,毛病是走五六百步后小腿疼,但休息一分多钟又可以健走数百步,然后病痛如初。小腿远离五脏六腑而且筋骨无伤,岂有大害?家人不答应,无奈走进医院,到社区医院就近寻医。医生问了病情后说,可能是降压药的副作用,开了数贴止疼膏药。“辛伐他汀”还吃么?我问。医生笑了笑,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看着办吧。

       止疼膏用后疼不止,骨痛灵吞下没显灵,朋友建议到中医做按摩,病急乱投医是古训。按摩医生说我是肌肉拉伤,需要舒筋活血。一个疗程七次,但第三次按了一半就结束了,原来一次是20分钟,这还赠送了我一次呢。按摩后没有稍好的迹象。医生说如不坚持前功尽弃,我说别再耗费我的时间浪费您的力气了,满头大汗的我心里不落忍。

       我升级到市属二甲医院挂了外科。医生先排除了腿栓,说是腿栓的话,先有腿肿症现象,再说有两腿同时栓塞的吗?我说上楼的时候听人说日产“八步膏”专治肌肉疼痛,外科大夫二话没说给我开了一大摞,连其他的药我满载而归。再挂骨科号,大夫听我说了病情,写字据让我拍片,腿疼问题不见得在腿,须上溯病源。相片举灯箱前仔细研究了半天,他确认是腰间盘突出挤压了神经,特征明显无可辩驳,要我做手术。这次我慎重了一回,除了修脚我还没挨过手术刀呢。

       有朋友托人找到市著名中医医院,还是名医,看了骨科影像诊断证明后大夫很气愤。能看相片的不认识字?这报告单不是明明写着腰间盘膨出!膨出和突出差别大了,腰间盘是随便开刀的?我问,您看到底是什么病?大夫说,筋膜炎,扎扎针吃点药就行了。为了周全,老中医还给我开了泡脚药,取药的时候我心里还真有点小感动,找对了人了,要不我白挨一刀还得花好几万块。

       针扎了药吃了还坚持了十四天中药泡脚,一个周期过来腿上还缠着那条癞皮狗,死拉活拽偏不走。不得不找著名的三甲医院了,当然要挂专家号,六十块。专家英明,一分钟解决问题,开超声波处方不过敲键盘三两下,看来知识就是力量,这一天能给国家贡献多少银子!超声波预约了将近一个月才做上,但结果出来还要重新挂号。医生看了我的报告单,双腿血管有斑块和栓塞,手术是唯一治疗方案,所以也开了住院单,让我等通知。我问消费区间,他答,两条腿四至十六万,医保能报销百分之七十。我窃喜,医保外我原单位还能给我报销一部分呢!

       这期间我孩子网上咨询了一位学者,听完病情诊断为:间歇性跛足。怎么治?当然上医院检查呗。疫情期间外地病源少,床位多,难得的机会。

       多次看病结论不一,我必须耍赖皮失信前者再找顶级医院知名专家了。我在全国首屈一指的医院预约了知名专家的号,特需要九百的号常人只要一百,而且还走医保,太便宜了。到医院排队叫号见到专家的助手,让我先做外周压力检查,当然是为专家做排查,专家多忙呀。检查是医者接触我患病部位的大好时机,我欣然而往。做完检查等专家诊断,医院过道里数十人都在恭候,专家做手术去了。这可让久病成医的我充分发挥了口才特长,斑块、栓塞、球囊、支架、疗效、费用我说的头头是道,网上趸来的货愣让人家拿我当神医。快两个小时专家才匆匆赶来,病人挨个点卯。轮到我,简述了病情和三甲医院超声波报告,呈上本院周压检测报告,专家迅捷的溜了一眼,说,先做个CT,吃点药看是否能缓解,不见效再来找我。两分钟诊断完毕。我追问是否要做手术,答曰,我做手术的都是只能走三四百步的,然后回身叫下一位,连我准备好的慕名而来、医术高超之类的奉承都没来得及说。

       此时助理已为我开了CT缴费单,怕我再打扰专家领我诊室外解释。我问,专家说吃药能缓解,吃什么药呢?他顺口就说,阿司匹林,辛伐他汀。啊!我一惊非小,这两种药我每天必吃,已经多年了,腿疼却每况愈下!他可能是想起我说过有高血压病史,只好说也许用别的药,那先做完CT再说吧。看得出来,助理也很忙,无奈,我乖乖的缴费预约。

       梳理一下脉络:病况——小腿肌肉疼

       社区医院——用药后遗症,处方——膏药

       中医医院——肌肉拉伤,处方——按摩

       二甲医院骨科——腰间盘突出,处方——手术

       著名中医——筋膜炎——扎针,贴膏药,中药泡脚

       网上问诊——间歇性跛足,处方——到医院来检查

       知名三甲医院——血管栓塞、斑块,处方——手术

       著名三甲医院专家——先服药保守治疗,严重了再手术

     (省略了某医院外科和其他民办医院)

      我写过一篇散文,说“走过这条路,才能领略一方风景”。 北京的医疗资源全国首屈一指,著名医生冠冕堂皇,顶尖的医疗设备无可匹敌,一个病竟然能做出这么多结论而且风马牛不相及,这光景不算靓丽却可以拍案称奇!奔跑了几个月治疗了十多次花费了数千元,结果可谓是光怪陆离,您说荒唐不荒唐!更感荒唐的是,除了中医大夫扎了几针,按摩医生按压敲打外,没任何人看我一眼小腿,无论挂什么号问诊不超过五分钟,听诊器血压计都没见过,只是拍片、做超生、量下肢血压,埋头写下一张张检验单。

       也有令我欣慰的事,著名三甲医院的医护人员说话和气,连保安清洁工都很文明礼貌。据说能到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来自著名学府,多是顶尖学霸,研究生学历都是奢求。另一个喜悦是科学发达的让我懵头转向,自助机、APP几乎无所不能,看求助的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如果我写一本看病指南肯定会畅销。

       我询问周边偶遇的病人才知道,我不过是3D打印的模板,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事绝非个例,这样的医生绝不少有。从社区诊所到全国顶尖医院,似乎形成了全新的业态,是我的无知还是愚钝,怎么对新的东西老不适应?我还活在六十年前的社会,医生在号脉,看舌苔看面色,问饮食问大便,温度表、听诊器,撅屁股让护士打一针。今天发达了,先进了,但我怎么觉得不舒服?我是不是该讨个公道?那我会不会成了医闹?听说大医院除了保安还有警察呢。我必须保持冷静,克制,因为我有严重的高血压,腿疼还得求人,我应该增加正能量,决不能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家我上网查查,输入腿疼二字。结果您大概想到了,秃噜出数不清的医生,专家,学者,就像您搜索手机一样,五光十色的品牌向你伸出温暖的手。面目是那样的和蔼慈祥,语言是那样的体贴悲悯,甚至还有免费问诊的,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春风从屏幕上传来,让我倍感温馨。我伸手摸摸电脑想碰触一下他们的温情,可惜银屏是凉的。

      我惭愧的向他们一笑,您容我想想,我有什么需要?看了此文,您能不能帮我想想我有什么需要,我这人太笨。但我这人人品还行,没有丝毫隐瞒和夸张,并且保留了大部分诊断证明,防备您质问我在杜撰。至于医院和医师嘛,本着为贤者讳为尊者讳的古训,我绝不能指名道姓作不厚道无公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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