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在一部作品追求情节反差性作用的加持下,这句话或许会暂时转变为一个问题,并立刻得到答案。
两端加上双引号即可。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我呀。”
常常在这样的对话出来之后,诸位的视野将会被两个人所占据,他们或许是主人公,也可能是主人公踏进故事之前的铺路人。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Z先生喊出声音来。
无人回应,只有他面前的小池塘中,会时不时冒些气泡出来,气泡炸裂所发出的“啵~”的一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与公园里显得格外响亮。
诸位读者,其实你们心里是明白的,这样的情况才是最普遍的真实的现状,故事中的好些个您们愿意看到或者不愿意看到的情节,都是这世界中万里挑一的小概率事件,甚至“独一份儿”,它存在,但它存在的很远,它让您看见,更像是为了挑衅。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Z先生又喊了一声,他中气十足,声音传到公园另一边的假山上,一只正休息的乌鸦被他吵到,哇哇叫了两声,算是一些抗议。
抗议声大概是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至少没有引起他的特别注意,虽然他的耳朵足够灵敏,他现在已经走到了离池塘很远的地方,来到了公园相对池塘来说的另一端,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气泡的炸裂声,甚至能通过这声音判断气泡的大小。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我们的Z先生真是一个可爱的活宝,他又喊了一遍,这时候我们真是要替他捏一把汗,还要替他感谢一下这个寂静的夜,与这个安静的公园了,这个没有人出来,可以供一个想要抒发内心感情的男人任性发挥的公园。
他一遍又一遍读这个句子,像朗诵一首诗,像“啊,大海啊,啊,你真大”这样,文字的种类不多,不繁复,缺乏诗歌“应有”的华丽气质,但任谁听了都会对其中的情感产生些感同身受的体验。
Z先生来到一片灌木丛前,灌木丛在公园里比池塘要大很多的人工湖的边上,其中隐着一条小径,其实诸位听到灌木,便一定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高大的植物,的确如此,而且不仅如此,它在公园工作人员的裁剪下显得更加娇小,高度只够得到Z先生的膝盖。
但即使这样,小径借着其低地势,与复杂的走向依然可以隐在其中,只留一个开始在外面,至于它通向哪儿,它带来的是什么,是恐惧是惊喜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有进去才知道。
Z先生以为只是在开头才有那样的情况,就是小径的大部分隐到灌木丛里面的那么种情况,但实际上,纵使进到了灌木丛的里面,Z先生也只能看到脚下的路,寻其理由,大概是因为小径难以用常言所描述的复杂曲折。
甚至有那么一个阶段,在Z先生的脚下是一双和他的脚印一模一样的“空地”,Z先生踩到这双脚印上才正式发现这个奇异的现象,他的鞋边全是草与这片土地的主宰——灌木丛,对呀,在他走到这里之前,小径的复杂曲折可是让他完全看不到任何一段未来的路的。
这双脚印等他好久了。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您也听到了,即使走到了现在这样的困境,他还是在这样说,看来这个夜是真的足够清朗,足以吸引到Z先生的全部兴趣,使他忘记其它描述的词语与表达的话术,而只是一直通过这样单纯的一句话表达其所有的情感。
“您是怎么跑到这片荆棘丛当中去的?”
是的,这片灌木丛可不止是有普通的细小的植物,它的凶险,只有深入才能被体会,旁观者平时是看不到的,仅仅是这片灌木丛存在的时候,它便只是一片绿色,而现在,这片绿色里面掺进了Z先生,他的衣服全被刮破,夹鼻眼镜也掉了,再也没找到,没了眼镜,Z先生简直成了半个瞎子,旁观者才明白,这里面存在数量不少的荆棘。
“您是怎么跑到这片荆棘丛当中去的?”喊话的人认为Z先生没有听见,于是便又喊了一声。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好好,这秋季的夜的确是清朗,您说的对,可是您是怎么跑到这片荆棘丛当中去的?”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您像个孩子。我知道啦,这是个清朗的夜,可是没有颗月亮,您也知道的,谈到清朗总离不开月亮,她可是这清朗的灵魂呢。现在没有,等一会儿没准儿会出来。您在等这颗月亮吗?”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对呀,对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您知道这件事儿,我不是也知道吗,所以您出来了,我也出来了,不在家里面待着,家里面怎么待着,家里面待不下去的,我也拒绝不了这个夜啊。”
“谁又能拒绝一个清朗的秋季的夜呢?”
“我知道您有些什么要说的,却说不出来,有些什么话就堵在喉咙的口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吐不出来啊,是啊,也咽不下去,怎么样,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我看到这条小道的入口了,这不就是您的喉咙吗?哎呀,我看到您的喉咙啦,但我看不见您的心,您的脑袋里面想的东西,您的眼神,您在看我吗?您等一等,我现在进去,我现在进去找您。
先谁生又啊,能我拒真绝是一搞个不清懂朗您的是秋怎季么的进夜到呢?这里面去的?这个路,您能知道您的下一脚要踩在哪里吗?您看看这路,我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啦,怎么走?这怎么走?哎呀,在后面哪,您看看,您看看,真是丢人,我真是奇怪这清朗的秋季的夜到底给了您怎么样的魔力,您能走到那么深处的地方,衣服才刚刚被刮破那么一点,还保持着整体的轮廓,您看看我,我衣不蔽体了呀,衬衫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鞋子也不见了,袜子底儿都被磨掉了,只剩下两只袜筒挂在脚踝上,您一定是还穿着袜子的,您要是幸运还穿着鞋,那我一会儿可要放下脸面,斗胆向您借两双袜子了?我希望您同意,您得同意不是么?咱们两个现在差不多是一样的状况了,可不是么!
我现在离您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您受了怎么样的苦,我心疼您,您看看您的脸,到底是被划了多少道口子呀,我看见了,您脸上血凝成的痂。
您也没有鞋吗?袜子也没有底儿?”
“谁谁又又能能拒拒绝绝一一个个清清朗朗的的秋秋季季的的夜夜呢呢?”
我误入了一片无法通过的荆棘丛中,只能大声叫喊公园管理员,他马上就来了,但却无法穿过荆棘丛走到我身边来。
“你是怎么跑到这片荆棘丛当中去的?”他喊道,“您不能沿着同一条路走出来吗?”
“不可能,”我喊道,“我再也找不到那条路了。
我刚才一边想着事,一边平静地走着,突然就发现我在这个地方了,就好像是我走到这里来了以后,荆棘丛才长了出来似的。我再也走不出去了,我完了。”
“您像个孩子,”管理员说,“您首先沿着一条禁止通行的路,愣穿过从来没人走过的树丛,然后您就叫起苦来。但您并不是在一个原始森林里,而是在一个公园里,人们会把您弄出来的。”
“可是一个公园里根本不该有这样的树丛,”我说,“而且人们又怎样能救我呢?谁也进不来。如果人们要试试看的话,那就得抓紧了,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这里过夜我可受不了,而且我已经给荆棘刮得遍体鳞伤,我的夹鼻眼镜又掉了下去,再也找不到了,没有眼镜我简直就是半个瞎子。”
“这一切都很有道理,”管理员说,“可是您还是得忍耐一会儿,我总得先去把工人找来,让他们开出一条路来,而且在这之前还得获得公园主任的批准。稍稍拿出点耐心和男子汉气概来,好不好?”
“您等到了么?”
啵~,这是一次普通的气泡炸裂。
月亮光倾泻而出。
其实月亮早已在天边挂了好久,只是一直被云彩遮挡。
“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