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季|谁人不是祥林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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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祥林嫂,不免让人想起一段熟悉的话:“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掏米,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口看,只见豆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

这是鲁迅《祝福》里祥林嫂的一段经典台词,祥林嫂不幸的遭遇,她一次次的撕裂自己的伤口,然而她的悲伤的故事却总是一次次被人们消遣着,当人们对阿毛的故事不再感兴趣时,祥林嫂似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书中说,但不久,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也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了。没有故事的祥林嫂,后来人们一听到她说话,就烦厌得头痛。

后来柳大妈又挖掘出来祥林嫂新的故事,那就是她额上的伤疤,最后实在没有什么消遣的故事时,祥林嫂只能沦为乞丐,把最后的一线希望寄托在人死之后的魂灵上。

祥林嫂,一个上进的对生活充满美好幻想的女人,最终死了,她不得不死,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第一次死了丈夫,逃出来在鲁四老爷家当女工,那时候做工没有懈,有的是力气,人们都说她比男人也勤快,尽管年底家里没有添短工,她却很满足,对生活依旧充满渴望。当她被婆婆抓回去,又嫁给贺老六时,日子还算过得去,可却病死了,加上孩子又给狼衔去了。雪上加霜走投无路,只好又来到鲁家,尽管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但她的境遇变的非常大,因为此时她已经成为不洁的象征,祭祀是不让她沾手的。

这个可怜的女人,不但要忍受自身的痛苦,还要接受世人轻薄的眼光,四婶一次又一次的让祥林嫂放下祭祀用品,也渐渐让祥林嫂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而她活着的目标,或许只有阿毛的故事亦或头上的那道伤疤,她的痛苦在世人眼里不过是听个新鲜的故事而已,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更没有人在乎这个可怜女人内心的凄苦。

当可怜的祥林嫂没有故事时,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活着,两个字究竟对祥林嫂而言,究竟不那么重要,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或者说,没有故事的祥林嫂在鲁镇只是多余。

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影子。如今,祥林嫂不在了,我们是不是也像鲁镇上的人们,也在消遣着别人的故事,高兴的故事一笑而过,悲伤的故事,情到深处滴几滴泪水,然后把再把故事讲给没听过的人,似乎悲伤的故事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我们总在消遣着别人的悲伤,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人都是祥林嫂。我们总是习惯把无处排遣的忧伤说给认为最信任的人,而转手你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祥林嫂。有的人同情也不过唉声叹气,有的人如听戏听得津津有味。我们的故事就这样,被一层一层的消解着,直至某天,人们对你的故事不再感兴趣时,你离他们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于祥林嫂而言,仅仅依附别人,三从四德守得良好,却也不见得云开月明。谁人没故事,谁人不曾是故事里的主角。其实,打倒一个人的不是悲惨的遭遇,而是世人的冷漠。鲁家不公平待遇使得她最终绝望,最后当了乞丐,死在了漫天风雪中,至此,祥林嫂也走完了她的一生。

就像她生前所渴望的那样,假如人有灵魂,那么死于祥林嫂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没有价值的活着,甚至人们连你的悲惨也不愿去消遣时,这个人的结局只有死。说到底,祥林嫂活着只是作为社会、作为所有人的配角而活着。她的活法里没有自己,最先为丈夫活着,而后为婆婆活着,为儿子活着,为了他人的消遣活着,当这一切不存在时,祥林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也经常听故事,听真实的故事,听道听途说的故事,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殊不知我们也成了鲁镇里的一员。我们只是听故事的人,我们也是创造故事的人,终有一天,我们也如祥林嫂一样,被别人消遣着,也如鲁镇的人们,消遣着别人的故事。

2018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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