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八十老翁拼酒记〈红果〉
昨儿个应一老朋友的邀请,到其家中赴宴。我的这位老朋友今年刚满八十,且是个肠癌大手术的患者。在我的朋友中,是年龄最大的。
十年前,我们几个笔杆子曾组织一个写作班子,去采访他的事绩,因此结识。老爷子早年间曾参与电影〈雷锋〉的拍摄,一生捐款助人无数。退休后骑自行车周游全国三万余里,多次荣获全省全市最美家庭称号,又与相关部门签定了老两口子百年后遗体捐献,一生获荣誉证书无数。近几年,又开始学画,先后两次在市老年书画作品大赛中获奖。是一个可歌可敬的老人。
上午九点半,我第一个到了他的小区。几年前曾来过一回,但早被路盲的我忘记了。我拨通了老人的电话,老人在电话里让我朝南走,我很气恼,大叫:下来接我,我哪知道哪是南哪?不多功夫,老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拿手点着我:死丫头,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一眼看上去,动过大手术的老人走道仍噌噌地,气色很好,满面红光。一进门,他老伴儿忙不迭地为我拿各种小吃,我们便开始闲聊。值得庆幸的是,我在他家的一本书里,看到了我父亲的简介,如获至宝。我们聊起了七八年前,他所在社区举办演讲大赛,邀请我创作并演讲老人的事绩,那次我得了三等奖。我遗憾的对老人说:那次演讲,如果不是我把你的事绩写成了散文诗,没突出感人的效果,也不至于才拿个三等奖啊!
十点多,人到齐了,算我是三个画家一个作家。一位和我同龄,一位七十有八,一位说啥也不肯让人知道他的年龄。我们都管老人叫大哥,酒会正式开始。
我从没看过八十的老人这么能喝酒,白的喝完喝啤的,菜不吃几口,就是一个劲的喝。不住嘴的劝酒,啥日语朝语的,嘀里嘟噜一齐来。我用两瓶牛奶对付他们,一直对付到最后,才喝了一杯啤酒。
七十八岁的大哥干不过八十岁的大哥,一张脸象块红布。五个人谁听谁说话都费劲,抢着说,自己说自己的,一个嗓门比一个大。八十岁的大哥激了,连敲碟子再敲碗,玩命地喊,才能让四个人听他说几句。没多久,七十八岁的大哥有些喝多了的模样。
八十岁的大哥为了解七十八岁大哥的酒,把他拽了起来,大声嚎气的训练他向左向右向后转正步走和行军礼。七十八岁的大哥每逢动作做的不规范时,八十岁的大哥便亲自示范纠正。直到折腾累了,才又重新回桌饮酒。八十岁的大哥得意的对我说:我让他醒醒酒,接着喝。
后来,我们几人开唱,七十八岁的大哥唱老版京剧,大画家唱现代京剧,另一画家唱前苏联歌曲,都唱的有板有眼有味。轮到我了,我唱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秋辞〉,著名画家慨叹道:你们作协的女作家我认识不少,你是唱的最好的呀!你的歌里有戏曲等许多味道!妈呀!叫他这一夸,我当时就晕了!这如果叫我们作协那几个唱歌有专业水准的人听到,鼻子气歪不说,嘴若沒有脸拽着,能撇到九宵云外去。
本想唱歌能忘了喝酒,没想到八十岁的大哥一个劲地嚷:喝、喝,唱歌解酒呀!他一口一杯,挨个劝,挨个逼着喝。我气急了,吼他:敢是你在家不用动弹了,别人还得回家哪!任我咋叫唤,就是喝个不休。我问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大嫂:嫂子,你不管管他呀?大嫂淡然一笑:管不了呀!我说:这么大年龄一旦喝出事儿咋整?大嫂说:我们和儿女,儿女和我们都早就说好了,不管老头在哪喝酒喝死了,决不兴讹人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哥仍在拼酒。我不耐烦了,喊:杯下酒、杯下酒,别喝了,我要回家呢!其他三人纷纷响应。大哥窜到酒箱子旁,操起一瓶,也不用瓶启子,用牙喀嚓一下子,便将瓶盖咬了下来,不容分说,将几人的酒杯斟满。待众人再喊瓶下酒时,他又照此办理,这瓶下酒又没完没了了!我真惊奇这八十岁的牙口,一地的空酒瓶子,都是他拿牙咬开的。服了!
实在没办法,我穿上了大衣背起了兜子催促,总算结束了酒局。等轮到七十八岁大哥刚穿上鞋时,戏剧的一幕出现了,他一个大哈么爬,头朝下直脱脱地摔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了。我在吓得够呛时,先叮嘱不要去动他,看看再说,怕有了啥心脑血管的毛病。喊了几嗓子后,地上的大哥有了反应,吭吭唧唧,就是起不来。两位画家在走廊上,我在门里,于是和站着的大哥扶躺着的大哥,说啥也扶不动。正着急呢,只见八十岁的大哥在躺着的大哥脑袋前拍手跺脚、耸肩晃腰地跳起了朝鲜舞,边跳边唱:哄嘿了空才,末了一句起来吧。我这人本来就爱笑,这下子可完了,笑的腰酸肚子疼满眼的泪,最后也倒在了地上起不来。趴在地上的大哥越起不来,跳舞的大哥越跳的欢。我笑到最后憋的快上不来气了,就差一点要过去。大哥总算不跳了,总算把人扶了起来。回家的路上,觉得很庆幸,大哥再蹦跶一会儿,我有可能把命交待在他家了。
回家后,和老公说起今天的酒局,老公也哈哈大笑。刚讲完,八十岁的大哥来电话了,我老公抢着和他聊,俩人定啥时还在一起喝。大哥说:就你和我喝,坚决不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