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天的发梢上被钻了两个洞

寒冷的风,在初春的暖阳中失去了棱角;米粒大的柳芽儿,在枝条上鼓胀着鹅黄;躺在被窝里,升腾着春暖花开的希望。春已在我心中发芽开花。

可是,在这个春天的发梢随风摇摆的季节,我的膝盖却被钻了两个洞。

农历腊月二十三,我因膝盖半月板损伤,在南京总医院进行了微创手术,回来后一直躺在家里。不,确切地说,我已经躺了两个半月。

去年12月4号的晚上,忽然左膝痛疼,左腿不能弯曲。第二天去县医院看医生,住在康复科里,针灸,理疗,敷红花油。

在长长的银针被医生植入左膝和腿上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疼痛,眼泪随即唰唰地流下来。无声的泪水,仿佛带给我抵抗病痛的力量。

躺在床上,我想着:“膝盖怎么会这么严重呢?怎么会一下就痛起来了呢?”忽然想到了,在单位上楼时,我不小心崴了一下脚,随即左腿膝关节向外撇了一下。

莫非是拧伤了?我根本没当一回事,没把它放在心上啊!

小时候,膝盖和腿不知道磕磕绊绊多少次,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我看着鲜红的血,哭着去找妈妈。妈妈为我擦去腿上的血,心疼又温和地说:“不要哭,不害怕。磕碰了,不打紧,你会往高里长。”

我的腿在走路和顽皮中,不知道被摔破流了多少次血,不仅没有造成膝盖损伤,而且像妈妈说的那样,我也长得人高马大,高过了村里除大姐以外的所有女孩子。

长大后,我也不知道崴了多少次,都没有发生任何事,可是这一次,我的膝盖却受到了伤害。

我问医生,我的膝盖怎么会一下子这么严重,这么疼呢?医生说,膝盖受损伤了。

“怎么会损伤呢?”我追问医生。“膝盖关节老化、肌肉拉伤,都可以导致损伤。”医生解释说。

我明白了,是老了,像机器一样转了几十年,身体的零部件出现了问题。我的肩周、颈椎、腰肌都出现了问题,我的膝关节也出现了损伤。

我在县医院的康复科治疗了11天,拍了片,做了核磁共振。医生说,膝关节里有积液,有囊肿,不要紧,开点药吃,少运动,休息三个月差不多就好了。我对医生的话信以为真,休息了两个月,坚持吃药,腿痛的症状有所好转,但是,还时不时的隐隐作痛,走路时左腿迁就着往外撇。

“怎么还不好呢?”我每天被束缚在家里,享受不到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心急如焚。我对老公说,我们去南京看看吧。于是,我们拿了磁共振片,到了南京总医院。

南京的医生看了核磁共振片子后说,你半月板损伤,必须要手术。听了我顿时懵了,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也想不到要手术?

“必须要手术吗?”老公疑惑的问。我也心生疑问。医生说,必须要手术。医生解释说:这种人为拉伤,造成一个创面,每走动的时候,就会拉动半月板,让你感觉不舒服,时间久了,就会形成关节炎,而且会越来越重,这就是手术的意义。

我明白了医生的话,决定要手术。医生说,是小手术,半小时就完事了。但是我心里隐隐地有害怕之感。

手术那天上午,我默不作声地躺在病床上,一遍遍的在内心里安慰着自己:“痛,是为了不痛。不要怕!不要怕!勇敢点!”午后12点半,当小护士来喊:“28床,要手术了。”我的心还是紧张得嘭嘭乱跳着。

我穿上了病号服,带上帽子,跟着小护士走到电梯前,躺在病床上,被推进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房间里播放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两张病床上躺着病人,我被推到了一角。

我睁着眼睛,看到了头顶洁白的天花板上,有几个凹下去的圆形和长方形的平面,布着淡黄、深蓝和浅蓝的颜色。

无论是声音还是色彩,这个房间都旨在让病人放松身心,可是我孤单单的被放在病房的角落里,胳膊上打着吊针,耳边传来小护士纷乱的说话声。我听到了血液在血管里快速流动的声音,血压噌噌噌地往上窜。

十点钟我才吃过降压药,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起什么作用。

大约20分钟后,我被推进了手术室,躺在狭窄的手术床上,我看到了一个粗壮弯曲的手术器材架。

在腰上打麻醉,很快双腿失去知觉,像个木头似的动弹不得。但我意识是清醒了。不知关节镜何时进入我的膝盖,只是感觉有东西在膝盖里游走,又听到器材叮当作响,还有像挫骨头的声音。但那腿好像与我的上身分离似的,一点都不疼。

很快,手术就结束了。我问旁边的麻醉师:“手术好了吗?”“好了。”他说。

“这么快!感觉只有十几分钟。”我感叹着。“有半小时。”医生很轻松的样子。

在手术室停留了一会儿,我被推到了病房。打点滴,用震动棒控制疼痛,在术后的一天多时间里,我一点也不觉得痛。

真正的疼痛,是回到家里。除了吃饭、上卫生间,其余的时间几乎都躺在床上,每走一步,膝盖就像被揭开一样的痛。左腿不能弯曲,肿的像馒头一样,不能穿裤子,不能洗脚, 需要人照顾陪伴。

三天,五天,八天,十天……我不停的数着。躺在病床上,度日如年。我焦急地盼望着,膝盖能快点好起来。

今天已是手术后的第12天,我终于能自己穿裤子了。但左膝依然痛疼,缓慢地挪动着脚步,每走一步,都十分地艰难吃力。

真正可以抵达的路途,有时就是一条棉裤的距离,就是四层楼的高度。手术后,它们都是我无法跨越的最长的畏途。

一直躺在家里,没能走下楼梯半步。但在渴望走下楼梯时,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当我坐在床上,透过窗玻璃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会想,河边的柳芽快挂上鹅黄嫩绿了吧?过几天迎春花该开了吧?

一个朝气蓬勃、万象更新的春天,就快要来了,可我的腿现在还肿痛着。医生说,一个月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愿如他所说,一个月后,我能健康自如的走下楼梯,走进人群,走向大自然,走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生命机体的损伤与坏朽无可预料,身体关节的恢复也不因春天的到来而加快步伐。冬去春来、季节变迁的永恒规律,催生了个体生命的萌芽、生长和成熟,也让人的身体器官和机能一天天地走向衰老。

我的膝盖两年前就出现了问题,这次被拉伤并非偶然,它是关节和生命老去的预告。同时,也向我敲响了警钟:强健身体,好好的活着,才能提高生命的质量。

但愿春暖花开时,我能自如地走出户外,与自然进行一场真诚的对话,认真地倾听万物拔节开花的声音,感受生命蓬勃生长的力量。

2018.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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