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1)

有一句话叫:从知道到懂得。

说的真好。这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段路。

就像我在人生第34个年的时候,才终于懂得了跟姥爷“见一面少一面”的那种悲伤和无力,甚至有一丝后悔——在姥爷说出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我的小孩出生的时候,心被揪了一把。我为什么没能早点生个孩子呢,他一定等得很着急,很辛苦。

姥爷今年85岁了,因为疫情,去年没有回家过年,算起来有一年半没有回家了。姥爷以前只是拄着拐杖,后来拄那种更稳的有四个脚的拐杖,这次见面他已经扶上了那种助力他走路的小推车。每次坐下、站起都要扶着旁边的沙发扶手或者茶几,用他自己的话说“没有劲了,不行了”,但他每次起坐都不让别人扶,总说“我自己来”。

每年小区里停了供暖,姥姥就吵着回乡下,她受不了住楼房的憋屈,连个唠嗑的老姐妹都没有。乡下老家有个大院子,厕所在院子的另一头,离睡觉的房间和厨房都很远。姥爷虽然走动很不方便,但为了迁就姥姥,每年也还是陪姥姥回乡下去住。去年夏天,姥姥照常去村里老姐妹家拉呱去了,姥爷上完厕所回来,在厨房摔倒了,自己怎么爬都爬不起来,也没办法够到电话,就这样忍着摔断脚脖子的痛,在地上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姥姥回来,才把他扶了起来……

听我妈讲的时候,特别难受和心疼,我不知道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那几个小时,姥爷在想什么。除了脚脖子的疼,是不是觉得自己不中用了的那种悲哀感更疼……

我是姥姥姥爷带大的,从1岁到15岁。看着姥爷现在吃力地走一步两步,脸上越来越多的老年斑,拿着一杯水不停地抖的手几乎让他没办法把水喝进嘴里……总能想起小时候下雨,姥爷穿着雨衣去小学口接我;夏天的时候,他骑着大金鹿自行车送我回家过暑假;大太阳底下,姥爷戴着斗笠蹲在天井里的煤炉旁边给我煎小鱼,就因为我爱吃;每次别人请他去出诊他回来,我总能听出他的脚步声;每天晚上他总是最后一个睡觉,在当门(厨房)里要抽半天烟;每天吃过晚饭姥姥睡热炕头,我趴在中间写作业,姥爷坐在炕尾看新闻联播,我一边写一边听……因为姥爷有高血压,具体忘了从哪一年开始,他那辆骑遍了四里八乡去出诊个给别人看病的大金鹿自行车,就搁在圈里了(北方的厕所),因为开始手抖脚抖,他没办法跨上那么高的横梁了。再到后来自行车慢慢生锈,落灰,生蜘蛛网,被杂物堆压,最后变成了一堆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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