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早上五点半,窗外天漆黑,房间里的爆炸声把余乐桑震得完全清醒过来。
屋顶是A字形,一张张木板搭在一起再用圆木固定,那木头皮都没有去掉,粗糙的宛若林间小屋。
也差不多。
这里是乡下爷爷奶奶家。
每年都要回家过年是余乐桑家里的仪式感。
当然,常常能在奶奶家待完除夕到初三的只有余乐桑自己。
床边两个小脑袋凑过来——
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和扎着两个小揪揪圆脸单眼皮小姑娘。
"哥,为啥小姑姑还不起?"小女孩咬着手指甲,一脸疑惑。
"可能小姑姑在大城市待的时间长了,耳朵不好使了。"小男孩眉毛揪到一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余乐桑憋住笑,手下攥紧被子,瞅准时机把他们两个的头都蒙住,看两个小孩挣扎着尖叫着,内心无比愉悦。
伯伯比爸爸大十几岁,师范毕业后回县里工作,很早就要了表哥和表姐,表哥高中谈恋爱,大专毕业就结婚,婚后没一年余京炎出生了,再过一年零一个月,余京林出生了。农村比县城能玩的东西多,同他们俩同龄的也多,两个活宝没上学前常年混迹在村里,堪称村霸,上学后在县城学校里却夹着尾巴——当然,余乐桑没什么机会见到夹着尾巴的他们,大部分时间他们一年也只能在春节这几天见面而已——所以他们仍然以村霸自居,带着自己的小姑姑追鸡撵狗,上房揭瓦。
余乐桑穿好衣服下了楼,花花首尾成一个小口u甩着尾巴往余乐桑身上蹭,余乐桑拍拍它,石头垒成的圈里一头花猪哼哧哼哧的在吃石槽里的饲料,花灰狸猫优雅摆动着尾巴沿着石墙走过,被猪打响鼻的声音唬了一跳,炸着毛喵了一声,看向猪的眼神好像在说——"卧槽,你好恶心。"
余乐桑一直觉得爷爷奶奶家像是动物园。昨天刚回到家时猪圈里还养了几只鸡,余乐桑和京炎京林兄妹俩玩了一会儿再去看,发现两只鸡已经被送到路口屠户家里去轮回了。
余乐桑一边默念罪过罪过,一面努力让两只鸡都死得其所。
牛仔厚绒外套外面穿上围裙套上套袖,戴上手套,帮着爷爷把地锅架出来,把铁锅搬出来,木柴要劈成小块,京炎吵着要劈,但连斧子都举不起来,余乐桑和爷爷一起嘲笑了他一会儿,掂起斧子开始劈柴。奶奶在厨房用大铁刀把鸡斩成段,放上作料腌起来,再备上葱段姜片和蒜瓣。又在里屋灶上蒸上腊肠,腊肉,梅菜扣肉和馒头。爷爷把火点燃,奶奶拿着锅铲子和油出来,锅热放油,油热下料,炒香放肉,翻炒几次灌水。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京林京炎守在锅前争着拉风箱添柴火。余乐桑把桌子摆好,碗筷放好,也坐在炉子前,红红的火光映得眼眶发热。余乐桑掏出手机,方铭的上一条短信还是未读状态。
"回老家好玩吗?老家是不是有动物?你回老家都吃什么?"
来之前和方铭说,方铭皱着一张脸,满脸不开心,后来余乐桑说会给他带好吃的才开心起来——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
"好玩啊,小侄子小侄女也在家,老家有猫狗猪还有鸡,但是鸡现在在锅里了。"
方铭:"乐桑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余乐桑笑的没了眼睛:"我会让他们死得其所。"
炖鸡盛进碗里一人一碗,腊肠腊肉梅菜扣肉上桌,馍筐里装满白胖的馒头,奶奶又调了一盘猪耳朵和一盘拍黄瓜。
京炎京林兄妹俩埋头狂吃,余乐桑也埋头狂吃。不多时便只能侧靠着椅背,面面相觑,哄堂大笑。
碗筷收了,余乐桑问奶奶要了八只梨,切开带柄的一头,把梨肚子掏空,肚子里塞上切成小块的梨肉枸杞和冰糖,做的多了手脚就很麻利,不多时八只胖梨肚子里已另有乾坤。锅内添水,上地锅蒸着。又拿了自己带来的锡纸,裹了洗净的红薯和土豆扔进炭火堆里。一下午,就围着火炉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狗趴在脚边,猫卧在狗身上,猪继续吃啊吃……
韶光短,三时三餐却长,无所事事正是生命最初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