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当最后的一抹月色,也被乌云遮住了颜色后,人间便完全失去了光明。
灰衣老者脸上无悲无喜,淡淡问道:“用血炼之术对付凡人,算不算违背蜀山禁令?”
此时的空灵子好似恢复了神智,靠在一旁的竹子上,大口喘息,虽然眼神中满是悔意痛楚,却一言不发。
灰衣老者上前一步,不曾想那本来缓缓消散的黑气,突然发难,猛地疯狂乱窜,而空灵子逐渐清明的双眼,再次泛起了红光,妖异而又古怪。
“陈流苏,杀了我!”
空灵子仰头大啸,一股极为可怕的魔气肆虐而起,如同实质的黑气化为数条触手,张牙舞爪。
原来这位一直隐藏在青云城的灰衣老者,便是那位消失了数百年的青衣剑仙,他的风流故事,流传至今,曾被许多小说家借以他留下的痕迹,写了一篇又一篇的剑仙文章,颇受凡间许多习剑之人追捧,后世更有许多剑修,奉其为毕生追寻的目标,而那句“天地万物,皆不过一剑罢了”的名言,更是剑道传承的极致。
曾经所有人都觉得,他或许是死在了天劫之下,因为这样一位潇洒的剑仙,无论怎样的处境下,是绝对不可能低头的,即便面对天道,也唯有出剑便是。
亦或者,他最终扛过了那可怕的天威浩荡,飞升仙界,成了一位真正的风流谪仙,从此逍遥天地,与天同寿。
只是,世间事本就是不能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种种心酸,往事不堪回首。
陈流苏上继续前一步,淡然道:“伤了一整座小镇的凡人性命,即便你是蜀山掌门,此番确是犯了天谴之罪,万般难饶。”
“本曾想来此地寻你讨一碗酒喝,可惜,不能如愿了,也罢,接招吧。”
就在陈流苏即将动手之际,黑夜中好似有春雷乍响,跌宕起伏。
一道粉色剑光由北至南,从蜀山一瞬千里,下山而来!
杀气剑意之重,生平罕见。
天长城皇宫,金銮殿上,小皇帝手中啃着一个鲜红水果,眼巴巴的看着跪在大殿下面的白甲老将,一脸天真可爱。
杨太后身前跟着个陈貂寺缓缓走上台阶,坐在了小皇帝身边的偏位之上,挥手道:“李元帅不远千里赶来,劳累苦多,快请起来。”
白甲老将重重起身,低头道:“谢太后恩典,末将此番前来复命,十万反叛大军已驻扎在城外十里,随时待命,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末将即刻发兵,挥师进京,平息几位王爷的叛乱。”
“只是,平息叛乱之后,几位王爷是生擒还是?”
高座之上,杨太后凤眼微眯,好似一道冷冽寒刀,深深刺入老将军的脸上。
白甲老将大惊失色,连忙低头拜道:“末将知错,请太后重重责罚!”
杨太后面带微笑,摇头道:“当下之际,本宫身前早已无人可用,往后还要多多依仗李元帅才是。”
“乱党贼子,企图打着的清君侧的名号,起兵造反,本宫自然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了。”
“李,元,帅,你可明白了?”
白甲老将郑重起身,抱拳允诺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太厚重望!”
等重甲摩擦的铛铛声渐渐远去,杨太后这才冷哼一声,脸色微带怒意,气笑道:“好一个铁骨铮铮,若不是当下着实无人可用,几位诸侯又远在天边,远水救不了近渴,又怎让这个老家伙得次重任,着实让本宫放心不下。”
“陈貂寺,你那怎么样了?可有把握将他们拦在金龙桥外?”
一旁的红衣老宦官自信笑道:“主子放心,一切都在老奴掌握之中,瓮中捉鳖,来多少,都是白送,老奴只是稍稍运转阵法,便可让几位王爷原地打转,画地为牢。”
“只是,那赵清秋不知为何,让老奴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暂时还无法确认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竟破处了我摆在西门中枢位置的石龙,让我暂时失去了那边的掌控,我已经亲自去了一趟钦天监,而那位也答应了会出手相助,除去了后顾之忧,咱们可以稳坐钓鱼台,看看这几只小鱼儿,只怎样在湖面上蹦跶的。”
杨太后脸色温和,拍了拍老宦官满是皱纹的粗糙老手,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本宫自然是一万个放心,事后,你要的东西,自会双手奉上。”
随后,她转身温柔的理了理小皇帝不怎么合身的衣冠,柔声道:“帝儿,莫怕,今天不能去外面玩儿了,就呆在奶奶身边吧。”
小皇帝双眼好想冒着星星,双手举起来,奶声奶气大喊道:“奶奶,我想去找十一姨玩,她说今天要给我带好玩的。”
杨太后脸色木然闪过一阵阴影,便摸了摸小皇帝的头,不再言语,不过眼神里的杀气愈发冷冽。
金龙桥外,几位身披金甲的王爷脸色苍白,看着眼前长桥化为一条浑身冒着金光的五爪神龙,横冲直撞下,将士死伤无数,偏偏怎么也奈何不了这牲畜,无论火攻,羽箭,均都是无效之功。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之时, 只见一个小身影如风驰电掣,四周如同响起奔雷之声,大风骤起。
尘埃落下,只见金龙巨大身躯面前,一个可爱至极的少女小脸微扬,两只双马尾迎风摇曳,她撇了撇嘴,张开嘴吐出了一个梅籽,顺便扳了扳手指,好似满不在乎。
小姑娘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那金龙狰狞的面孔,她却清脆的问道:“小爬虫,陪姑奶奶练练手?”
金龙好似遭到了挑衅,仰头咆哮,伸出一只足足有一座宫殿那般大的前爪,一压而下!
小姑娘嘟嘟了一句:“小爬虫,个儿不大,脾气倒不小。”
最后轻飘飘伸出一只小手,便抵住了那比她整个大上百倍的巨爪,深吸一口气。
随后,所有人都见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金色恶龙,便如同一只小狗一般,被提了起来,来回一顿乱砸,好似还不解气,伴随着一阵痛苦以及恐惧的哀嚎声,它便被丢向了极远处天外,直到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小姑娘拍了拍手心,缅甸一笑,从怀里重新拿出一个小手帕包着的桂花糕,喜滋滋的尝了起来。
金龙桥被毁的不能再毁,四周坑坑洼洼,在难找到一处完整地面......
赵清秋独自一人,静悄悄的从皇宫正门踏入,一步一步,走上了那一路通向金銮殿的阶梯,看似风轻云淡,确是水深火热。
他未曾抬头,淡然道:“既然一直在等我,为何还不出来?”
虚空中,一个身披紫色法衣,头顶莲花冠,脚踏云纹履,手捧拂尘,腰系灰色古朴长剑的道人飘然而至。
那道人脸上好似有云雾缭绕,看不清虚实,四周有一股莫名的清香飘散,俨然一副大真人模样。
赵清秋摇头道:“模样倒是有三分相似,却只是几分形似,连一份神韵都没有,就这点本事,也赶来本尊面前装神弄鬼,真把自己当龙虎山紫衣天师了?”
那道人四周波动一滞,“咦”的一声,问道:“这位道友,为何不现真身一见,却躲在这小娃娃体内,难不成,是怕了么?”
赵清秋莞尔一笑,淡然道:“凭你,还没那个道行,劝你让道离开,不然你生死道消后,浪费了这百年来苟且偷生的可怜算计,也算是本尊一点好意的提醒。”
好似有些犹豫,那道人收敛了一丝气息,想后退了半步,却依旧未让出道来。
赵清秋视他为无物,抬脚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最后,他还是没有动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清瘦人影,渐渐远去。
因为这位藏在皇宫里的道人,平生最为傲的一门本命之术,便是避凶趋吉,因为他动手的时候,内心深处便给自己算了数卦,皆为大凶,如若不管不顾,动起手来,他会死。
金銮殿外,陈貂寺双手拢在袖中,微眯双眼,等着那个缓缓走来的男子,脸色古井深沉。
“留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介阉人,也敢拦本王去路?”
两道身影同时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一阵清风吹过,好似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
皇宫内,无数反叛军一涌而出,一股黑色洪流朝着奔流而来的金色大浪,压了过去!
呐喊,冲撞,惨叫,疯狂。
不觉入耳。
襄阳城城外,冉闵缓缓戴好插着青色羽翼的铁盔,拔出腰间长剑,身后五千黑甲军,一同拔剑。
号角声响起,开始攻城!
另一侧大门,白祺一人一骑缓缓向前,日落斜阳,拖着他的影子格外的修长,他缓缓提起长枪,从怀中掏出枪头,温柔的擦拭着。
他仰起头,淡然的看着远处硝烟弥漫,喊杀声跌宕起伏,好似在这个男人俊朗的脸上,一丝波动都不曾出现。
长枪挽起数道残影,白马挑起脚下尘埃,朝着前方,一往无前。
他身后,五千霸王龙骑军纹丝不动,巍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