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龙王

文/黄丽

传说,龙自诞下之时便被送往天庭受训,初为虺龙,状如蜥蜴,无鳞,善于水中爬行。在青龙部天墉城修行五百年方变化出鳞片,片片龙鳞盛水百担,可行云布雨,唤风造雾,司掌一方,是为蛟龙。又经一千年造化,才生出龙角为能显能隐能细能巨的虬龙,行云降雨之外,亦可口喷怒火,焚烧一切。再经一千五百年日夜勤操苦练、参禅悟道,终于变出双翼化为龙族之最应龙。

                    NO.1

清乾隆年间。一批新的龙卵破壳孵化,被青龙部沅龙师祖带往天墉城。沅龙师祖修行三千年,头顶龙角,背生双翼,为龙族之首翼龙,曾辅佐天帝斩杀妖魔,立下赫赫战功,威望甚高。

天墉城浮于第十二重天,青峰耸立,云雾缥缈,仙泉灵瀑,淙淙作响,神桥古道,若隐若现于云雾之中,待漫步过桥,古道尽处,一座神殿立于眼前,开阔宽宏,气势雄伟,饰以龙头斗拱,飞檐翘角,殿内如来神像尊贵华严,观音菩萨慈善可亲,十八罗汉惟妙惟肖,四面飞天仙衣飘飘。龙童男女诧异惊乍,皆在沅龙祖师号令下,乖乖三跪九叩,初行拜师之礼。

沅龙须发皆白,长髯飘飘,举目望去,于这一批小虺龙中,发现了两个骨骼奇异之子:一者奇黑,矮壮结实,憨厚可爱,是为朱福;另一者白皙俊秀,清逸明朗,相貌不凡,名曰龙幽。另有一龙女,丰额俊目,肌肤圆润,甚是可爱,自名锦玉。

朱福、龙幽,果然是最好兄弟,二人同窗而习,同室而眠,友情深厚,不离左右。一日以仙草为香,结拜兄弟。正欲跪拜,从顽石后蹦出一个小仙子:“你们俩的事我瞧见了,要报告师傅去。”两人慌忙拉住仙子,不是别人,正是锦玉。三人笑作一团,重新结拜,朱福为大,龙幽其次,锦玉最小。“吾辈三人,兄妹相亲,胜似骨肉,同习武技,同研仙艺,愿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

天墉城传授剑术天龙剑:跨左击、跨右击、逆鳞刺、袒腹刺及狂龙出海、移形换影等各类法术。朱福略显愚钝,锦玉劲力不足,唯有龙幽出神入化、曲尽其妙,一招一式颇有仙姿,深得师祖赞赏。

转眼间五百年将过,小虺龙们长大发育,成为英气凛凛的少年。此后几年间,如若少壮功成,将生出鳞片,吞云吐雾,行水降雨,化为蛟龙,成为真龙。

朱福虽然愚钝,但知天命在身,自当奋力图强、知难而上,,每日休课后在练功室继续操练,大汗淋漓,挥汗如雨。沅龙祖师偶见,极力称赞,号召虺龙们效法朱福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众人皆以为然,唯有龙幽肚中嗤笑:“一条笨龙而已,何足挂齿?”

某日课毕,众人四散,朱福如同以往自愿留下练习。今日所学为剑术逆鳞刺。只听剑声嗖嗖,快如闪电,划破空气,刺向苍穹。朱福灵机一动,逆鳞刺一跃颇近似于师父点到的狂龙出海,今日何不一试?于是运功行气,热血上涌,奋力一跳,于空中变化出真龙,身长四丈,马首龙鳞,鹰爪蛇腹,漆黑闪亮,威武霸气,只缺一对鹿角。朱福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黑龙降世。遂信心大增,腾云驾雾,吟啸惊天。忽听得外面有人言语,想起师父告诫不可与外人露相,便收起真气,降云化雾,回归人形。

                  No.2

来者是龙幽和锦玉。龙幽出落得十分俊美,身材颀长,体格健壮,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朱福师兄,又是挥汗如雨,真叫人心疼,消停消停吧。”锦玉随后,肌肤雪白,长发飘逸,身轻如燕,婀娜娉婷。正是:“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一笑芙蓉开,千秋绝色无。”“福兄,今日你我体困力乏,让龙兄带我们四处耍耍可好?”拿眼睨着龙幽,她凡事最听龙幽之言,那甜腻腻的眼神看得朱福心下酸起来。

龙幽提议,自从归入天庭,从未踏入凌霄宝殿,何不趁此一探仙境。三人一拍即合,飞升而去。凌霄宝殿位于三十六重天之最高天位,比天墉城足足高了二十四重天。三人到达最高层,经西天门,过封神坛,绕兜率宫,入凌霄宝殿。

初登宝殿,只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那金光乃明晃晃金玉,碧沉沉琉璃,那瑞气乃金鳞耀日龙盘柱而上,彩羽丹顶凤凌空而翔。三人惊呆,脚底软绵绵地踩着云锦大地毯忘乎所以。

锦玉的目光被一只高置在陈列架上的透明樱花粉橄榄坛吸引住。那樱花粉色泽纯净、富贵甜美,橄榄形轮廓饱满、高雅大气。锦玉手指一点,一翘一回,樱花坛乖乖落下来,停在她的脚下。“真真漂亮无极,玉皇大帝有此等宝物,可谓洪福臻至,哥哥们,我们可向哪里寻得这样一件宝物来?”三人把玩一番,爱不释手,忽然殿外有人高奏:“玉帝驾到!”瞬间慌了神。龙幽急急将樱花坛抛出,坛子不偏不倚正落在陈列架上,三人松了一口气,正待逃出,那宝坛歪歪晃晃一番,竟然啪地坠落,摔成一地粉色碎片,一股轻烟悠悠而出,飞到庭外。天兵天将涌入,将三人抓个正着。玉帝皇颜大怒,十二行珠冠冕旒乱颤:“何人毁我樱花坛?速速报来!”三人面面相觑。龙幽哆哆嗦嗦,锦玉战战兢兢。朱福见二人吓成这般模样,心想不过是挨打受罚而已,况且自己也有份。于是向前一步跪下:“小儿无知,甘愿受罚。”玉帝天威不减,怒目圆睁:“将这小子绑了,扔出天庭,贬为凡人!”众天兵不由分说将朱福摁倒在地,五花大绑。朱福大惊失色:“无心之过,玉帝恕罪,玉帝恕罪——”龙游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锦玉张张口又将话咽回去。

朱福被结结实实捆到了盘龙柱上,沅龙祖师也赶到了。玉帝与他耳语一番,一向沉稳的师祖也不知所措,面露难色。走到被五花大绑的朱福面前:“福儿,你且听师父一言,樱花坛天机不可泄露,事后你必然知晓,今日五月十三日乃你下界之时,你且去吧。”“师父”,朱福万箭穿心,“弟子代师弟师妹受过绝无怨言,只是弟子功成在即,一旦化身蛟龙可行云降雨造福百姓,届时再降我下凡也不迟啊,师父,再留我几日吧。”

一切乞求在玉帝的命令面前是没有用的,四名天兵举起朱福,出凌霄殿,过朝会殿,经接引殿,至南天门,照准下方一条干涸的河道抛下去。

瞬时天雷滚滚,闪电霹雳撕裂长空,狂风怒吼掀砖揭瓦,大雨倾盆如灌如注,干裂的河道瞬间洪水泛滥。河道旁费县西蒋村一户农夫家里,在雷电交加暴雨大作之时,诞下一名男婴。

No.3

这场暴雨是西蒋村的喜雨。五月的村庄,烈日当空,田地干裂,河道枯涸,新栽下的玉米钻不出秧苗,老百姓求雨多日,三牲敬天,法师祷告,未见点滴雨露,急得嗓子冒烟。终于天降甘霖,纾解旱情,庄稼得救,岂不喜事一桩。另有一件喜事,朱老大夫人四十多岁,头胎怀孕一年多难以生产,今日胎儿和细雨一同降落,定是天赐祥瑞福祉。朱老大家挤满了道喜的人,看这孩子黑壮结实,哭声有力,面带福相,皆言是娃儿给村庄带来了福气。朱老大喜上眉头,遂给孩子起名叫“福”。

或许真的是朱福带来的好运气,西蒋村再没遭受干旱之苦,风调雨顺,气候适宜。朱老大在河边种了五亩地,需要浇灌之时,天空自会降下毛毛细雨,不前不后,不多不少,一传十十传百,西蒋村成了远近闻名的福山宝地。朱福渐渐长大,春耕秋收,样样卖力。

虽说衣食无忧,生活顺遂,朱福却常常独坐河边,一坐一整天。他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肉身凡胎,除了降点雨露,一身功夫不能施展,更无从长进。朱福十八岁时,朱老大因病去世了。跪在父亲的坟前,朱福突然明白,如果他不能与天齐寿与地同庚,将与父亲一样享尽阳福去世,不但龙身不存,灵魂也灰飞烟灭。抬头望望高远的天空,那里有凡人不知道的心事:“锦玉,龙幽——”

办完丧事的黑夜,一个幽灵闪进了朱福的房间。

朱福未眠,忽见眼前鬼影一闪,不见了踪迹。“谁?!”“哈哈,朱福小儿,咱们终于见面了。”一个粗哑的嗓音从朱福背后冒出,朱福吃一惊,回身一探,却抓了个空,影子飘飘地拂过他的身体,似乎穿透胸膛,钻进肉身,又飘散出来,凝成一股无状无形、虚幻缥缈的烟雾,没有头脑躯干,只有两只红眼睛闪烁不停。鬼影继续骄傲地卖弄着若实若虚的身姿:“小子,可否记得樱花粉橄榄坛?因何被贬下界,尚不明否?”朱福猛醒:“你就是那股烟,是师父说的天机?”鬼影点头。“你缘何让玉帝和师父担忧害怕?究竟何方妖孽,为何无状无形?”朱福抽出床边天龙剑,嗖地对准鬼影,宝剑闪出寒冷的光。

“无状无形?哼!还不是拜你师父所赐。我本是泰山王之子沃焦,掌管海底热恼大地狱,魑魅魍魉、鬼怪妖孽,见我无不俯拜称臣,黑市之间,无人敢与我争雄称霸。因与你师父沅龙起争执,被他打碎身躯骨架,魂魄收进樱花坛,多过一天便灰飞烟灭,灵魂不存”,沃焦得意一笑,作鞠躬状,“小主人,本王重重有谢,容我进入小主身体,听从主人号令。”朱福警惕地攥紧剑柄:“你要做什么?莫要害人!”沃焦阴邪一笑:“把你的身体借给我,你不但长寿无疆,而且功力大增。你不是想成为蛟龙吗,以我的法力何须为难,一夜可成。”

的确在那么一瞬间,朱福的心动了一下,若为蛟龙,行云布雨,上天入海,回归龙族,位列仙班,还有师妹锦玉,得以一见。沃焦见朱福犹豫不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朱福,你会得到一切的,来吧”,猛吸一口气,将自己缩成黑球一团,“记住,别忘了报答我,要按我说的做——”呼啸着要钻入朱福的心脏。朱福瞬间清醒,以天龙剑对顶:“不,吾辈男儿,不受操纵,让我替师父斩杀你,将功补过!”一个逆鳞刺,翻身直击黑球,沃焦似乎被刺伤,烟雾顿散,又艰难收拢,颤抖着发出威胁:“小子,拜你所赐,记住这一剑,后会有期,你终究会后悔的!”踹门而出,飞升飘去,瞬间逃遁无形,朱福紧追,奈何凡人肉身,不得腾云驾雾,无从追起。

朱母听见院中动静甚大,点亮烛火,看见朱福呆立院中。朱母年近六十,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然而丈夫逝世的悲伤挂在脸上,几天的时间似乎老了很多。“福儿,莫要过于悲伤,你还有娘。”“娘”,朱福像是瘦小朱母面前的一座黑塔,“我会好好孝敬您的。”母子俩相拥而泣。朱福一边搀扶着母亲回房,一边抬头望望黑黢黢的高空,那高不可测的天庭正在发生着什么?

                  No.4

不错,此刻天庭灯火辉煌,光明灿烂,正举行一场三千年一遇的华宴盛事:蟠桃大会。

凌霄宝殿金光闪闪,瑞气云集,诸天万神乘云驾雾,华服盛装,自四大天门纷纷而入,四大天王则于东南西北四天门恭候迎接。

西天门广目天王肤红色,戴龙盔,穿金光铠甲,一双圆目大而外凸,自称清净天眼,能查观三千里遥远世界,右手捉螭龙,左手托宝塔,可镇伏妖龙,降魔除怪,故与青龙部交情甚好。远远见沅龙祖师率十余位弟子威风凛凛而来,甚是喜悦。

弟子中龙幽和锦玉也在受邀之列,由于五百年修行已满化身蛟龙,自然位列仙班。锦玉心事重重,坐于宝殿之上食之无味饮之无趣,一道道珍馐佳肴尝过,知是蟠桃即将出场。她却借故离席,过宝殿后宫,行至后花园 ,花园左侧即为蟠桃圣地。锦玉见蟠桃园虽仙雾缥缈,然而树上果实摘尽,仔细搜索一番一无所获,不由心内烦恼。听见殿内仙乐袅袅,知道桃宴将启,团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瞥见一棵桃树丰茂的叶子底下藏着一个大桃,大喜,匆匆摘下,不及细看,藏于袖中,悄悄回到坐席。

众仙开始品尝蟠桃,不住夸赞桃仙味佳,延年益寿功效不浅。不错,蟠桃三千年一熟,凡人吃过成仙成道,仙子们并非长生不老,也需仰仗蟠桃方能延长寿命,增强法力功道。六千年一熟的精品红桃仅供给各部元尊,九千年一熟的极品紫纹缃桃只玉帝、王母、如来等几位天尊才能享用。

给青龙部上桃的是玉帝大女儿大仙女绛公主。身着大红霓裳羽衣,纤纤细腰盈盈一握,雍容高贵,华美富丽,带领一班宫女轻轻而来。有诗赞曰:“采桑养蚕功绩佳,九天绛姑一仙家。尔等不知天上乐,瑶池仙境万年花。”原来这绛公主掌管采桑养蚕以供纺织,自是织衣库头等功臣一个。

龙幽甚是惊艳,比之锦玉,绛公主多了雍容华美的贵族风范,锦玉虽美,却只小家碧玉而已。龙幽连忙起身,替师父接过仙桃,重重地将公主一视,心中更加赞叹,千言万语,只恨不能当面吐露。绛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对沅龙祖师轻轻颔首,高傲地乘云飘去。

宴会之后,众仙结伴畅游天境。锦玉偷偷来到西天门,广目天王未归,几个守门小兵讨了几杯仙酒醉得东倒西歪,正是下凡好时机。锦玉飞速下界,降落云彩,来到一个清水环绕的小村——西蒋村。虽然天庭欢歌乐舞灯火辉煌,人间却正值半夜子时。

锦玉行至朱福院中,穿门入室,叫醒朱福:“福兄。”朱福刚赶走沃焦,尚未入眠,又听见有人将他呼喊,警惕地睁眼仔细一瞧,面前白衣飘飘、肤如凝脂的女子竟是日思夜想的锦玉:“玉妹,你终于来看我了。”想如小时那样相拥想抱,却发现对方都已成年,握紧的手又撒开。

“玉妹,这些年过得可好?师祖、龙幽都还好吧?”

“福兄,这事都怨我,是我不该好奇,却让你一人受罪,否则,我等皆被贬为凡人。”

“我们结拜为兄妹,人在情在,我谁也不恨。”

锦玉拿出藏于袖中的仙桃:“今日王母以桃宴客,吾辈皆有所赐,锦玉偷一仙桃只愿师兄得以一尝,能延年益寿他日得以重聚。”

仙桃挺大,轮廓饱满,浅黄桃皮上点缀着条条紫色细纹,形似珍宝。朱福十分感动,接过桃子想说些什么,锦玉的脸却红起来,嗫嚅着说:“还有一事相告,福兄,我要和龙师哥订婚了。”

“哦,”朱福心猛地一沉,手上的桃子忽然沉重无比。他想说,为什么,怎么不是我,话从口出,却成了庸俗的:“恭喜。”难道这是他的命运吗?

锦玉离去,朱福看着手中的仙桃,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吃下,顿觉仙桃将灵气送往全身,身轻体便,气力大增,操剑起舞,跨左击,跨右击,坦腹刺,双明刺,剑剑有力,虎虎生风,不一刻大汗淋漓,衣衫湿透,十分畅快。恐惊动老母,来到河边,练至兴奋之处,狂龙出海,猛然一跃,化为黑龙,腾云驾雾,飞升翻舞,好不快活。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学那师父模样行云布雾,瞬间乌云滚滚,响雷惊天,霹雳撕裂长空,电光火石之处,下起瓢泼大雨。原来朱福所食为蟠桃之最紫纹缃桃,九千年一熟,不仅延年益寿,而且大增法力晋级进阶,上乘功夫瞬间可成。

雨毕,朱福头痛难忍,对镜观看,头顶竟然长出两个小包,是为龙角,十分欣喜,知道自己一夜之间由虺龙至布雨蛟龙再至有角虬龙,皆归功于紫纹缃桃神力非凡。

玉帝听闻人间降雨,甚异之:“各路尊神在此,无我命令,谁在下方行雨?”遣广目天王前去拘来。那广目天王手搭凉棚,闪动清净天眼,原来是降下凡间的朱福,遂将朱福一根绳索捆来。

玉帝抬眼一观,昔日朱福小儿已长成黑塔大汉,头顶龙角,身强骨健,龙威虎胆,英气过人,不由心生怜爱。沅龙祖师亦大喜过望,问其缘由,朱福将紫纹缃桃瞒过,只说下凡潜心修行,勤钻苦研,功到渠成。

沅龙祖师求情,玉帝顺水推舟,允其归位,重列仙班,特封为西蒋村朱龙王,掌管费县温凉河一带。

                    No.5

锦玉自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紫纹缃桃功力非凡,喜的是朱福重回天庭,封王称将,兄妹相聚,心情释然。

有小龙受御赐封为龙王,沅龙祖师照例举办一场封龙会。天墉宫内喜气洋洋,朱福身着御赐铠甲,足蹬履云靴,金光闪闪,精美华贵,坐于师父左首,接受众师兄弟的道喜祝贺。

龙幽却是五味杂陈,身上白色仙衣相比之素了许多,道贺之词也言不由衷:“恭贺师兄重回天庭,分封为王,襟怀若谷,既往不咎,德才兼备,实乃青龙部第一人,吾辈定当效法习贤,同振天墉城。”一番话讲毕,却觉自身矮了许多,甚至忽略掉了锦玉向他抛过来的眼色。他们前日商议,蟠桃盛会后,向青龙部宣布订婚喜讯,恰逢朱福封王,岂不双喜临门?

听见锦玉轻咳,龙幽顿醒,脑中却闪过绛公主雍容华贵的身姿。“师祖在上,小生还有一事相求。”“请讲。”“鄙人不才,”龙幽结巴起来,“斗胆,请师父为我和,和,绛公主,联婚。”众人大笑,想成为天亲皇戚,野心不小。龙幽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今日缘何头昏脑涨,言不成理?锦玉面色煞白,如五雷轰顶,双目噙泪,心如死灰。

别人不知,朱福岂能不知?朱福起身:“师祖,小王也有一事相求。”大厅安静下来,“小王对锦玉师妹爱慕已久,请师祖准婚。”沅龙师祖捻须思量,欲点头应允,那锦玉却方寸大乱,转身跑出大殿,殿内更加议论纷纷。

龙幽垂头丧气,师父既没有同意,还白丢了师妹,让一班兄弟看了笑话,从此落下笑柄,颜面尽失。

夜深难寐,翻来覆去,坐卧不宁。忽然一鬼影破墙而入,隐于屋角。龙幽惊觉:“何人至此?”唰地抽出宝剑。那鬼影正是沃焦,诱惑朱福不成,又来借龙幽的龙体。沃焦给出条件,必让龙幽法力大增,远超朱福,不日即可封王。等不及龙幽说个“是”字,沃焦化为轻烟沁入体内,寻得心脏潜伏下来。

龙幽突然飞起,奔向门外:“你要做甚?与我商议不得擅自做主!”沙哑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小主人,莫要犹豫,快去美人身边吧。”

龙幽降落于一座香闺艳阁——“绛宫”,原来是绛公主居处。绛宫朱宇红楼,气派尊贵,帝王仙家,祥气氤氲。龙幽似被一只手揪住,破窗而入,打了几个滚停住,发现室内幽香馥郁,花气袭人,红纹幔帐里,华床锦被上,一位绝佳美人在轻眠安睡,正是绛公主。龙幽吓得头冒冷汗,赶紧跪下,擅闯闺房可是头等大罪。腹中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想做驸马爷嘛,去吧。”将龙幽化成黑球一团钻入绛公主心中。公主翻转身子,做了一个颇为奇特的梦:梦中,一俊美白衣青年翩然而至,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清逸俊秀,四目对视,天雷地火,绛公主生发爱慕之心,欲与之同游天庭,白衣青年却化身威猛白龙,盘旋公主身边,似是嬉戏游玩,又似恋恋不舍,俄顷腾云驾雾而去,绛姑仔细一瞧,恰是归入青龙部。来日晨起,美梦犹在,轻抚脸颊,腮面微红,难道此即人们所说“男子钟情女子怀春”?

玉帝召集青龙部汇于凌霄殿,演武操练,技艺比拼。沅龙祖师安排朱福与龙幽剑术对决,两人的天龙剑皆师父所赠四尺长剑。龙幽挥剑起舞,只见电光火石不离身,片片秋风乍起,引来声声喝彩,玉帝捻须露笑,满意点头。朱福亦以一柄剑翻飞腾跃,似火树银花,又似明月寒光相照,满堂文武,喝彩不断。双人对战开始,龙幽抢先使出逆鳞刺,又出坦腹刺,朱福接招,只听两剑碰撞,叮当作响,几十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龙幽心下着急,以旋风格刮起龙卷旋涡,集全身之力向朱福胸口猛刺而去,力求一招取胜,朱福面对狂海怒涛后足蹬地,以御车格举剑一封,瞬间狂天霹雳,万声响动,朱福宝剑断裂,龙幽杀得眼红,不知哪来一股邪劲,竟不知收手,直直刺入师兄体内,众人惊慌失色,沅龙师祖大叫:“住手!”移形换影,瞬间来到两人之间,一脚踢翻龙幽。龙幽爬地而起,羞愧满脸,连连叩首。众人将朱福扶起,还好微伤小恙,并无大碍。

一袭红衣从玉帝宝座之后闪过,不是别人,正是目睹全程的绛公主。

广目天王甚是疼惜,知朱福为人厚道,笃诚忠实,便自愿为其修复宝剑。

次日,玉帝降旨,将大仙女绛公主赐婚龙幽。众人皆惊,唯有锦玉将自己关在房内,以泪洗面,哭了一整日,任凭是谁,敲门不开,朱福担心,默默在门外蹲守一夜。晨起,锦玉开门,要将龙幽送给她的一应物件全部烧弃,却见朱福在门外斜歪着身子熟睡,尚未睡醒的样子很温暖,很温暖。

龙幽得意,美人在抱,功名利禄皆一揽入怀。婚礼豪典自是盛大奢华,加之各路神仙至尊云集道喜,其光鲜亮丽,尊贵殊荣,天上人间,无人能比。

礼后,玉皇大帝封龙幽为白龙王,于白龙河筑府造馆,镇守东北三省风雨。龙幽功成名就,高傲地告别青龙部之天墉城,携娇妻赴任。

                  No.6

白龙王初始上任,东北三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从人愿,处处平安。绛公主若回天庭禀报吉祥,必得玉帝赞许,愈发高傲自大,在几个妹妹面前高调显摆,炫耀夸口。

正是“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一日春深将近,黄昏日落,龙幽与绛公主小酌轻饮。那绛公主不胜酒力,三杯两盏便腮粉耳赤,红云拂面,被丫环扶去就寝。龙幽于厅堂内一边欣赏侍女歌舞,一边只身独饮,一杯一盏,倒也风流快活。看眼前珍馐佳肴,琼浆玉液,佳乐美女,豪庭高堂,不由心中志满意得。

夜深人寐,侍从困乏,龙幽一起身,却发现体虚力倦,双腿绵软,唤侍从,奈何无人应答,只得仰卧而眠。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白龙王,汝子逍遥快活,享尽荣华富贵,该为我做事效力了。”龙幽知是地狱之王沃焦,一阵慌乱:“尔辈藏于何处,出来一议,不可擅自主张。”沃焦似仰天大笑:“龙幽小王,吾为主掌,汝之四肢躯体皆须俯首称臣,与我同下地狱吧。”

龙幽惊异,欲拒之,身躯却不听使唤,腾云驾雾而起,奔向茫茫海边。夜中大海,黑暗幽深,怪石耸立,风声萧瑟处,波浪激荡,惊涛拍岸,响声喧哗。龙幽像是被牵住了鼻子,头一扎,钻入幽暗冰冷的海水。昏昏冥冥中,不知潜了多久,终于踏着地面,又前行,来到一洞府,上书“热恼大地狱”。龙幽仿佛到了自己的家,连声敲门:“开门,开门——”洞门大开,出来一批瘦皮小鬼,将刀枪棍棒对准来客,最后慢吞吞出来一侏儒怪物,五短身材,身高只及常人一半,须发斑驳,竟是垂老之年。

“来者何人?”

“连你主子都不认识?”龙幽一声冷笑,“周乞老儿,我看你又老了不少,连家门也看不了了。”

周乞一惊,眼放星光:“沃焦大王,是您吗?怎生得这般英俊可人,大王万幸,得了一副好皮囊。”

沃焦一笑,旋即目露凶光:“还不快遣人列队,出门迎候。”

周乞叹息:“大王不知,自从您被天庭收伏以后,热恼大地狱树倒猕猴散,鬼怪妖魅转投东西南北中五方鬼帝之下,除了我一个老头儿忠心护主,地狱里没什么鬼才了。”

沃焦进入昔日威武庄严的地狱大厅,冷气森森,荒凉萧条,亭台楼榭回和廊檐柱,尽皆颓败,曾经尊贵威严的金漆宝座上蒙上厚尘,无人光顾。

“难道,海底地狱没有死鬼供奉吗?”

周乞缓步上前:“大王有所不知,近年海边寻死之人甚少,家中略有些钱财者,又请地藏王菩萨超度亡灵,不入地狱转投人世,剩下的无钱供奉,是以地狱营生惨淡,日渐冷清。”

大厅之后过黑暗走廊,便至牢房,只关押着几个恶殍僵尸,或面青色,獠牙血口,或面相灰沉,歪眼斜鼻,见有人来,又是白俊鲜衣之人,遂伸出肮脏之手乱抓乱探,厉声叫喊,一时之间,牢房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龙幽双眸犀利,面目狰狞 :“唯有走老路子,待我抓几个活鬼来祭祀!”舔一下牙齿,准备嗜血的龙牙在磨动,发出寒冷的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那朱福前去广目天王处取回宝剑。广目天王殿在须弥山天西方,宝殿雄伟,富丽堂皇,殿后立一高塔,尖耸入云,仙气缭绕,神威非凡,朱福心中震撼,赞不绝口。天王虽然威严,但在老朋友面前总是露出可爱的一面,得意地一挤眼,一抬眉:“朱龙王不知,这便是伏龙宝塔,托于手中精巧玲珑,落地便高耸如山。如若青龙部弟子不尊师道,你便将他请来我这宝塔,管教他受五百年造化,胜似齐天大圣压在山下五百年。”朱福连连点头,自愧弗如:“小王不才,只有好好管教弟子,广目天尊法力无边,可否授小辈一二?”天王豪爽,大手一挥:“来吧,请至后殿。”

后殿中央兵器架上供奉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龙纹雕青锋剑,金剑柄飞龙盘旋,彰显主人尊贵,拔开剑鞘,青色撩人,只见剑身凌厉笔直,锋刃快利无比,可削铁如泥,斩金截玉,正是一柄剑气冲天、行侠仗义的好剑。朱福爱不释手,广目天王猜透他的心思:“朱龙王,只管拿去,这便是本王为你修复的宝剑。”朱福甚喜,连忙跪谢:“小王谢过天尊,有劳天尊如此用心。”广目天王将朱福扶起:“不必如此多礼。此青锋剑耗费数日,反复淬炼,内中玄妙,只有剑身自知,可斩妖龙,伏魔怪,乃天庭第一宝剑,愿龙王好自珍惜,秉持公道,行侠仗义,效力天庭,他日必立下赫赫战功。”朱福感动:“小王自当肩挑重担,不负重托!”

广目好酒,留下朱福宴饮,直至日落西山酩酊大醉才肯放走朱福。

朱福归去途中,虽有醉意,却不觉疲倦,步履轻快,御风前行,飘然而回。

豪兴正浓,便至锦玉处。锦玉抽出青锋剑,玉手轻轻旋转,青剑亦如闪电闪动,以剑起舞,纤细婀娜的身姿轻盈如燕,嘶嘶破风处,剑如青蛇吐信,锐不可当。朱福不觉拍手叫好:“师妹真乃玉龙雪燕,轻俏无比。”锦玉收剑入鞘,快捷洒脱:“师兄得此宝剑,幸甚幸甚,师妹羡慕不来。”“有宝剑相陪,不如美人作伴。”朱福将双眼扫过来,见锦玉满额香汗,掏出汗巾,殷勤地要为她擦拭。锦玉心扑通扑通直跳,恰是:“娇喘吁吁心跳急,香汗淋漓湿罗衫。”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院门洞开,一伙白衣青年翩然而入,为首的高声叫曰:“听闻朱龙王喜得仙剑,如获至宝,何不与师兄弟们共赏。”恰撞破二人儿女私情。朱福赧然,对为首的凌空子嘲曰:“师弟消息如此灵通,我这才刚到手没半日,大家借你的嘴就都知道了。”大伙儿哄然一笑。朱福分明拿出男主人的姿势:“锦玉,上点好茶,容我与师弟们以剑论道。”“好嘞。”锦玉乖巧地答应着,回房侍弄茶水。

在他们欢笑的同时,阴鸷的白龙王却正四处搜寻着合适的目标。


No.7

夜阑人静,张灯结彩、满堂欢笑的张府渐渐安静下来,原来是张家少爷高中举人,又恰逢小少爷临世,正是好事成双。

白龙王破壁而入,脸色阴沉,目露凶光。张举人见室中突然闯进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人,不寒而栗:“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吾室?”白龙王未应,一舔龙牙,饿虎扑食,上前掐住张举人脖子,用力,扣死,瞪着血红双眼,看着举人由吐出舌头,死命挣扎,渐至屈服无力,抽搐几下后,伸腿瞪眼而亡。少夫人听见动静,不顾产后受寒,披衣而至,见丈夫猝然死于恶人之手,大恸:“汝为何人,为何弑我夫君?!”白龙王厉然视之:“哼,吾乃东北白龙王,想要你夫君还阳,拿一千两黄金换命,置于白龙河白龙府后门左首石狮之下,三日之内不见赎金,必下海底地狱,万世不得投胎做人!”拂袖,化为黑烟而去。

张府一边将举人停放于灵床,一边上下筹措银两。两日后将千两黄金放于白龙府后门石狮之下。第三日,果见那举人手指轻动,鼻翼一张一翕,似有微弱呼吸。少夫人大喜,连声呼唤,举人费力睁开双眼:“我,做了个,梦吗?”饮水一杯,方神志清醒。自言被小鬼所拘,下至黑暗海底,关进热恼大地狱,虽不曾吃得皮肉之苦,却也连日备受煎熬,忽然第三日,被一侏儒老怪放出,送至海边无名小岛,正不知往何处去,被老怪一脚踹下,昏死过去,醒来正听得夫人在身边啼哭,原来是到了自己家中。

张家虽是因此债台高筑,境遇大不如前,还好人皆平安无事。其他人家未必这般幸运了,有的钱财凑不够数目,折了胳膊或腿脚被送还阳间,实在拿不出赎金的,日日夜夜在地狱经受万般折磨,先是冰山刀海,后入油锅翻炸,再进火山活烧,最后石磨成酱,永生不得重塑人身。由此热恼地狱鬼怪大大增多,一些不得转世的穷鬼不堪折磨,转为地狱鬼差,以折磨新鬼为乐。

一时之间,东北三省哀鸿遍野,怨声载道,遍知白龙王人面兽心,嗜血如命,残害百姓,敛财无道。白龙府上下皆有耳闻,只瞒着绛公主一人。

白龙王将东北三省搜刮干净,所得甚巨,系数交与绛公主保管。公主以仓库四间存放金银元宝,两间存金,金碧辉煌,另两间放银,银光闪耀。金银光芒白日掩于太阳之下,夜间璀璨夺目,甚至照射天庭,神仙天尊惊讶,不知何方圣物。绛公主高调献宝于父王,玉帝甚喜,赞扬大公主孝心可鉴、诚意可嘉,公主愈发张扬,目中无人。

东北三省搜刮殆尽,百姓纷纷出逃,有些南逃至土地肥沃、风景宜人的山东一带。

一日,白龙王行至山东费县西蒋村,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清流潺潺,鱼虾满塘,男女老幼,怡然自乐,知是朱福治下所属之地,又羡又妒。忽见一少妇携幼子正于河边浣衣,少妇脸庞圆润,面目姣好,颇有几分姿色,顿时恶向胆边生。那绛公主虽说高贵傲娇,忠贞不二,然而两年下来不曾怀有身孕,更未诞下一男半女,自己何须单恋一枝花,私下纳妾,金屋藏娇,岂非明智之举?

于是走上前来,鞠躬作揖,彬彬有礼问曰:“鄙人路过宝地,口渴难耐,可否讨一碗水喝?”妇人见来客头束金冠,白衣翩翩,甚是有礼,便从携带的水罐中倒一碗递于客人。白龙王接住水碗,紧握妇人双手:“小娘子一双玉手生得白嫩可人,在此浣衣真真可惜了,跟我回府享受荣华富贵可好?”妇人拂手甩袖,愤然叱曰:“君不见我有幼子在侧,居然口出狂言,岂不为天下人笑邪?”龙幽咬牙切齿,一转脖子,目光乖戾:“吾乃东北白龙王是也,天下人谁敢笑我?就是那玉皇大帝见我也恭恭敬敬,一介妇人,岂敢不从?”于是将少妇生拉活拽拖至旁边田地。妇人疾呼,幼子大哭不止,惊动了在附近耕种的朱母。朱母大踏步前来,“畜生!”握紧锄头,照准龙幽后腰狠狠敲下去,龙幽哎呀一声滚落下来,疼痛难忍,见只有一老妪,一脚踢飞锄头,本性暴露故伎重演,以掌封喉高举空中,生生掐死朱母,掷于地下,对惊恐万分的妇人和孩童说:“想要她活命,拿千两黄金置于白龙府后门石狮子底部,三日之内不见赎金,必下地狱!”几位村民闻声而来,龙幽见人多势众,不敢恋战,化为黑烟溜去。

回至府中仍觉腰痛连连,不敢起身,卧床修养,对公主只说是练功所致,不日即可痊愈。

                      No.8

朱福正在天墉城教授小龙们习武,突觉心痛无比,难道是母子心灵感应,朱母遭遇不测?急匆匆辞别徒弟降下凡间。

远远听见家中传来哭声,心想不好,加快步伐,行至门口,果见黑木门上赫然贴着黄纸,大惊,推门而入,朱母正躺于灵床之上,周围乡亲悲泣哀悼。朱福五雷轰顶,跪拜恸哭,哀伤欲绝。“娘啊,儿子未及娶妻,孝敬侍奉,您怎么不交代几句就走了?”涕泪俱下,捶胸顿足,周围人感同落泪,戚戚之声,不绝于耳。

乡亲们不忍心朱福过于悲痛,将他搀扶到一旁,稍作休息。朱福问明前因后果,义愤填膺:“此人乃我昔日结拜兄弟,多日不见竟变得如此禽兽不如、人性泯灭,待我去问个明白,还我母命来。”飞驰而去。

片刻功夫即到白龙府,大拉拉闯入:“龙幽,给我出来!”高声叫喊惊动公主。龙幽忍住疼痛起身迎接,见是朱福,方才明白故者为朱母,懊悔不已。对公主说是兄弟间小误会,极力将公主劝下去。公主心中疑惑,留个心眼在窗后旁听,听得热恼大地狱十分惊讶,不知夜夜同床共眠之人究竟为谁。

龙幽强打精神,带朱福入海潜底,来至一万米之下的海底大地狱。小鬼远远迎候,皆称沃焦大王,朱福醒悟,原来师弟已被沃焦附身,不人不鬼,丧失志气。

朱母年老体迈,正被一小鬼吊打,龙幽喝止,众鬼手忙脚乱,连忙将朱母放下来,已是血迹斑斑,不忍视之。朱福心疼,连声谴责龙幽不义,不该为了前途利益让沃焦附身,受他人操纵,沦为傀儡。朱母愤慨:“我儿怎与这种人结拜,快快割袍断义,斩断交情。”龙幽大为不满:“老婆子,今日送你还阳已是大恩大德,为何挑拨离间,断我兄弟情谊?”朱母“呸”地吐到龙幽扭曲的脸上:“这也算是大恩大德?地狱牢房里关着多少被你害死的好人,天下百姓恨之入骨,人人欲手刃之而后快,你被屠一千刀一万刀也不过分!”龙幽不知哪来的劲,伸手把朱母一推,朱母仰头倒地,双目圆睁,猝然逝世。龙幽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它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不是我,不是我,师兄,这次,我也真的没办法了。”

朱福连声叫着“母亲母亲”,知是无力回天,悲痛地合上母亲双眼。胸脯起伏,怒目喷火,热血上涌,一跃而起,抽出青锋剑割断长袍,弃于龙幽:“你我再无兄弟情分,从此斩妖除魔,利剑无情!”以风头洗之功照准龙幽直刺过去,龙幽强忍腰疼接招,只见电光火石,霹雳闪动,青锋剑所指之处,梁断柱折,墙裂壁开。朱福狂龙出海,运气发力,旋转空中,龙角挥出一片绚烂光幕,似点点繁星,坠落而下,待至眼前方知为快刀利刃,刺向周乞和一干鬼差,嚎叫声四起。龙幽才知这虬龙之角厉害无比,正欲使出鬼魅邪功,大地狱晃动起来,似是山摇地晃,波翻海啸,要将整个热恼大地狱掀翻。

一位女侠持剑闯进来,将门口的小鬼打得落花流水,“师兄,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我走。”却是锦玉,抱起朱母,拉住朱福,二话不说,飞升而去。

大地狱继续摇晃,屋顶坍塌,尘土飞扬,满地狼藉,被囚禁的冤魂趁机逃出,而鬼差阴使,身中数刀,悉数被埋·····

                  No.9

沃焦知道最后的决战到了,离开摇摇欲堕的地狱,回到白龙府,要求绛公主带他上天庭面见父王。

公主疑窦丛生:“你究竟何许人也?为何去得热恼地狱,金银财宝到底从何而来?”龙幽不屑辩解:“今日你不去也得去!”押解公主飞上天庭。

玉帝正在凌霄宝殿后殿的书房挥毫舞墨,听闻大公主求见,欣然应允。龙幽与公主行过礼,借夸赞父王书法之机,一步一步,龙幽接近玉帝。公主紧张得心跳到了嗓门,叫一声“父王”,为时已晚,龙幽一步跨上前,将剑横在了玉帝脖颈,玉帝的毛笔“啪”地掉落在地上。原来玉帝虽然统管天朝文武百将,自身却不曾习武练功,故手无缚鸡之力。

“龙幽小婿,这是做甚?谋反天庭乃第一重罪,我朝文官武将一旦赶来,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快快将剑放下,还可饶你一命。”     

龙幽冷笑:“谁是你女婿,你仔细看清楚了。”一张阴白的脸变成黑魔头,身首不分,只有一双眼珠火红,声音嘶哑:“玉帝昏君,你也有今日,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天下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你一概不晓,只知在天上享福作乐,枉为人君,今日且看我为上天除去一废物!”

青龙部早有防备,朱福第一个率众弟子赶至后殿,沅龙师祖和广目天王随后到达。看到须发皆白的沅龙也在人群中,沃焦来了精神,一双火红的眼珠像跳动的鬼火:“沅龙,放下剑,过来!”沅龙师祖欲上前,被众弟子阻止。沃焦怒声嘶吼,口喷恶气:“再不过来我就杀了他!”将剑更逼近玉帝颈项。沅龙将剑弃于地下,面不改色飘至黑魔头面前。沃焦发出狞笑:“沅龙,你不是打碎了我的身躯骨架吗,好好看看,我现在有一个多么漂亮的肉身。”沃焦隐遁,龙幽浮现,面目狰狞到令人憎恶。“还是你的徒弟,感谢你培养的好徒弟啊。”仰天长笑,恶声阵阵,接着一记蹬地侧踢,将沅龙踢飞到盘龙柱上,沅龙口吐鲜血,胸骨断裂。

广目天王见状立即抛出伏龙塔,宝塔变大,塔底刮出强烈旋风,风猛气裂,刮得人睁不开眼,要将龙幽吸纳进去。龙幽大惊,收缩回去变出沃焦:“这伏龙塔奈何不了我。”左手继续握剑,右边手腕绷直,转动五指,用力推出鬼魅仰掌,击碎伏龙塔,塔在空中爆炸,众人惊慌失色,玉帝更是脸色惨白,战战兢兢。

朱福欲使出青锋剑,被师父叫到身边。“势不容缓,师父将这翼龙之身赐予你,你可跨过一千五百年修行背生双翼,功力大增,务必斩杀沃焦。”朱福不肯:“师父,我能治好你的。”沅龙不由分说,让众人后退三步,闭目盘膝,静气打坐,倏忽化为一白点钻入朱福体内,朱福跃起,化为黑色翼龙,庞大身躯,紫黑鳞片,闪光黑角,双翼遮天。此时天兵天将均已赶到,见场面血腥,杀意弥漫,均目瞪口呆。

沃焦想起那龙角刀雨甚为厉害,如今又添双翼,忽觉腰痛难忍,体力不支,便寻一逃脱之计。“玉帝昏君,叫他们都放下兵器。”玉帝精神几近崩溃,有气无力地说:“放下兵器。”众天将皆将兵器弃于地下。沃焦使出黑暗玄幻阵,喷出黑雾,将殿堂变成漆黑一片,众神伸手不见五指,广目天王亦不能视,沃焦以移形换影之力伺机逃跑,唯朱黑龙借翼龙之角将沃焦牢牢锁定,待其行至门口,口吐青锋剑化为一道流光,深深刺进沃焦后背,穿胸而过,沃焦惨叫一声,松开玉帝,身子朝后倒去。朱黑龙振动双翼,驱散黑暗,众人连忙救下玉帝。龙幽变化而出,胸扎宝剑,鲜血汩汩,凄声惨烈:“公主,救我,我是爱你的——”绛公主痛苦万分,欲上前救之,被众人死命拦下。沃焦见此招不灵,伸出魔头,欲脱离龙幽躯体,被朱黑龙飞扑上前,以尖利龙爪扣死,使獠牙撕咬,毁其肉身,灭其灵魂,口吐暴火,烈焰灼灼,轰炸连天,终为天庭凡间除一大害。

                    No.10

天墉城。朱福与锦玉的婚礼正在举行中。

红灯高挂,红毯铺地,红烛光亮,红衣鲜丽。锦玉凤冠霞帔,珠围翠绕,朱福蟒袍玉带,状元服加身,三跪拜之后送入洞房。

新房内,朱福喜滋滋地用玉如意挑开红盖头,大吃一惊,新娘子怎么成了凌空子?凌空子一身红衣红妆,与刚才锦玉打扮无二。凌空子看着朱福吃惊的样子裂开红唇大嘴捧腹而笑:“朱龙王,好好求我,我才肯将新娘子还给你。”朱福又气又笑,掏出一个红包扔给他:“再不把新娘子送来,今晚我就睡你。”凌空子故作害怕状:“哎哟喂,我玉身童男,可不能让你睡了。”后堂笑声连连,一群素衣伴娘将锦玉送还。她头顶高贵凤冠,身披大红嫁衣,桃花眼渲染浅浅粉晕,樱桃红唇勾勒烈焰激情,灼灼其华,耀耀红光,勾人心魂,气场全开。

朱福看得呆了,轻轻将锦玉揽入怀中,吻其香额。

“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婚后,玉皇大帝将白龙江更名为黑龙江,命朱龙王驻守东北三省,保佑一方平安。每年五月十三日朱福生日这天,朱龙王必携锦玉回费县西蒋村省亲,并带来一场及时好雨润泽田地,丰粮促收。若因事耽搁,六月六日也会降一场瓢泼大雨,以报答费县乡亲养育之恩。

于是西蒋村建立起一座龙王堂,香火兴盛,好生供奉。如遇大旱,六月初六当日,四邻八方的百姓以整猪整羊作供,一路响锣击鼓,人潮涌动,到龙王堂恭请朱龙王降驾临幸。几乎次次应验,纾解旱情,百姓称颂,民间欢笑。

有诗为证:

除魔降妖龙威严,天降甘霖润万田。

岁丰人寿民安乐,豪情壮志满人间。

作者:黄丽      手机号码:13573995691

微信号:Oriol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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