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一年要分作四个季节,也许是一种轮回,就好像一天醒来睡去,入梦梦醒,然后,花开花落。
回想起来,自己因为一个人喜欢过夏天,因为她,好像这个季节有了特殊的意义,可是夏天始终会过去,等到秋天叶黄,等到冬天雪落,然后,等待又一个夏天。
至少我知道,夏天会来,你也会在。
暑假过得总是不知不觉,学生时代如此,当了老师,也依旧是这样。直到那一丝秋风袭来,才意识到,夏天,已经过去了。
两个月的假期,我本想回一趟家,记得上次回去时,父亲一句话也没说,母亲做了一桌的菜,连着几天,我和他们讲了我那一年,在这里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所遇到的。然后直到再次离开的那天,我都没有哭,父亲只是短短地关照了几句,和以前一样,母亲担心的太多,和以前一样,走的时候我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就没有回头,我和他们说,最多再过两年,我肯定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会安排一个这里的学校,继续当个老师,也好。
只是这是叶子来的第一个暑假,前辈们表面上说,我与她是同龄人,或许能帮她更快地熟悉这个村子,私下里告诉我要把握机会,或许这个暑假过去,我们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我嘴上笑着,无奈地答应下来。不论怎么说,人家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我真的应当带她熟悉一下这里。
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到了县里,给爸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个暑假,因为有新同事来,所以就不回去了。
他们还是与当年一样,只是浅浅地应着,告诉我要照顾好自己,我猜得到他们那一刻是什么表情,也能够明白,他们的内心。
我向他们保证,等到明年暑假,我就回去找一份工作,好好陪着他们,再也不走远。
直到挂断电话,我才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多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我就这样一个人,从县里又回到了镇上,如今是八月,季夏三月,说起来,也应该接近尾声了,可是空气依旧那么炎热,想来若是在城里,怕是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只是在这里,劳作的依旧在劳作,和那夏蝉一样,终其一生,都没什么改变。
八月了,桂花应该,快开了吧。
正当我对着面前的这个桂花树发呆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陈老师?”
在那刻,眼前好像有一幅画面掠过无数遍,在盛夏的空气里,一个女孩,站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下,阳光透过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在不远处,一个男孩偷偷望着她,时间就好像这样定格,定格成这样一幅画。
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叫我的人是叶子,“叶子,你怎么在这里?”或许自己每到暑假,就喜欢宅在屋子里,这样炎热的日子,若不是有事,对她出现在这,还是有些好奇的。
“哦,我听说有我的信,所以就来镇上取一下,对了陈老师,这里好像也有一封你的,我就顺带拿来了。”叶子微微一笑,从包中拿出了一封信,在我眼前晃了晃。
“原来是这样,”我接过她手中的信,”那谢谢你了。”
“没事,顺路嘛。”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刚刚才和爸妈通过电话,他们没有提起,应该也不是他们寄来的。信封是微微泛黄的牛皮纸,上面有些灰尘,我从小就很喜欢这种纸,但之前并不知道有我的信,信封上也没有署名,看邮编,好像是从我家乡寄来的……
“陈老师?陈老师……”
“啊………不好意思,我在想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怎么,不是爸妈么?”
“应该不是吧,这笔迹也不像。”
“那等回去再看吧,前辈说这个暑假你会带我熟悉一下这里,现在不如就先给我介绍一下吧?”叶子看着我,我却莫名有些紧张。
“好……好呀。”说起来到了今天,我好像都没有真的好好看过这个镇子,来这里的第一个月,几位前辈带我形式地游乐一圈,我能记得的,当时就那样记着,那些不重要的,也就当它没有出现过。
“说起来,我到这里一个月了,都没好好看过这个镇子呢。”她用手遮着阳光,抬头望着这片天。
“是啊……这个镇子,有的时候,还是很美的。”我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发现。
其实镇子不大,但真的要介绍起来,怕是也要走上一天,我们走遍了大概一半的镇子,天就渐渐暗了下来,洒落的夕阳染红了一侧的山路,晚霞的映衬下,更像是一幅画。
我们走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平日里我不怎么来,只记得这里有几张桌椅,闲来可以坐下喝几杯茶,若是饿了,店家也会做一些糕点。
在以前的以前,我不记得我有多希望自己能过上种月耕云的生活,好像什么都不用顾及,什么都不用去担心,只要看着日出日落,没在风霜雨雪下,等到那灯芯燃尽,终了这一生。
在后来的后来,我才明白,那样的生活,在如今的时代,根本活不下去。
“陈老师,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多多指教了。”
“我倒是觉得,有些方面你比我更成熟呢。”
“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嘛,其实我这个人还是很孩子气的。”叶子听我那样说,拼命地摇了摇头。
的确,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呢。
“总之,我还是想不通你怎么会来这里受苦呢?”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无数遍,却还是猜不到她的原因。
“这个么,”她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现在,我可能还不想说。”
“不想说……”我微微低头,“也好,不想说就算了,等到哪天你愿意告诉我了……”
“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吧。”她声音很轻,我却还是听到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总之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陈老师多多帮忙咯。”
“好的好的……”我不禁笑了起来,“我这辈子,还真没人这样和我说话呢。”
“以后就有了。”叶子也笑了起来,我想,这应该可以算我们正式的认识了吧……
至于那封信,只记得那天回家后,我把它随手放在了桌上,月光洒在那信封上,微微反照出一丝光,上面的字迹,才显得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