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更了一次，对大家说抱歉。因为学院举办一年一度的中外美食节，实在抽不出身。
作为补偿，文后有更多好玩的照片，等你看呀！
08 文高不能说的秘密（番外一）
文 | 酉酉
当朋友知道我要带着妹妹去中国留学时，只有一句话：黎文高，你疯了！
两年前，我开始学习汉语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要学习汉语？你为什么要去中国？还要带着妹妹一起？难道你忘了，发生在你姐姐身上的事情吗？
没有，我没有忘记。所有的事情，我一丁点也没有忘记。正因为没有忘记，我才下定了决心。
我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十年前妹妹出世，同一天妈妈离开。我才明白，原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要以消耗另一个生命为代价。
这固然不常见，但毕竟不是最糟糕的结果。因为我听医生说，妈妈难产属于最危险的一种，很多时候大人小孩都会死。
而我家毕竟还保留了一个，不是吗。
妈妈离开后，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妹妹和妈妈长得很像，对我来说是一种安慰，对爸爸来说则是一种提醒。提醒他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女儿，才失去了妻子。
这种提醒显然是无可解脱的折磨，爸爸看妹妹的眼神永远带着一丝怨恨。尽管非常少，少到几乎难以捉摸，但是瞒不过我。
当然，也瞒不过妹妹。她从来不敢跟爸爸撒娇，听到他的声音都会习惯性躲起来。
煎熬了几年后，爸爸终于坚持不住，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并且离开朔庄，去了河内。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妹妹才六岁。
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要怎样活下去？如果没有姐姐，我简直无法想象今后的生活。
幸好，我还有个姐姐。
自从妈妈去世，姐姐实际上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任务。她很会做生意，小时候就知道把家里吃不完的菜，用竹筐背着去集市上卖。
后来，她贩蔬菜，贩水果，卖给附近的工厂，卖给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再后来，她听说来朔庄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就去市里当导游。
姐姐身材非常好，长得也很漂亮，她的脸型和其他女生不太一样，嘴唇薄，鼻子挺，有点像外国人。姐姐做导游很受欢迎，她给我们的钱比以前多了很多，生活似乎比爸爸在家里的时候更好了。
可是，我越来越难见到姐姐。她总说她很忙，平时很忙，放假更忙，难道导游没有休息的时候吗？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我太想她了，就带着妹妹从学校跑出来，挤上车去了市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的地址，姐姐却不在那里。我问周围的人，他们告诉我，这个女孩以前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去别的地方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走的时候她没说。”
被问的人眼神躲躲闪闪。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肯告诉我。
我带着妹妹在朔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市里比农村鲜亮太多了。好多车，好多商店，好多人。
可是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我姐姐。
妹妹走着走着，停下了，拉了拉我的手。她肚子饿了。她应该饿了很久，一直没跟我说，现在大约是忍不住了。
被妹妹一提醒，我才意识到我也饿了。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就没吃过饭。
我牵着妹妹，拐进了一条背街，买了一碗粉，两个人分着吃。背街人少，价格比正街便宜点。
吃到一半，妹妹说吃饱了，不吃了。我知道她骗我，想多留点给我吃。我生气地说，再吃点。妹妹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站起来拍拍肚子说，我真的吃饱了，我都吃撑了。
忽然，妹妹拍打肚子的手停了下来。她惊喜地看着远处，推推我：“哥哥，那个人好像姐姐。”
我扭过头，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年轻女人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从远处缓缓走来。夜色弥漫了街道，又没有灯，黑乎乎的，看不清脸。但是，女人走路的姿态和姐姐简直一模一样，那是轻易模仿不来的妩媚。
两个人越走越近，近到可以听见低低的声音了。声音竟然也如此熟悉，我再也忍不住，奔向前去看个究竟。妹妹跟在我身后，没等我开口她就喊起来：姐姐！姐姐！
真的是姐姐！
我高兴极了，妹妹也高兴极了。姐姐却一点也不高兴。
她惊慌地把胳膊从男人胳膊里抽出来，一边使劲打手势让我们走。刚才她和男人说话，说的是英语，现在她换成了越南语。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找到我的？快回去！”
没等我们解释，她就急急推开我们，拉着那个男人走了。男人看起来比较像中国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姐姐终于回了家。她给我们送来很大一笔钱，并且说她要去别的地方，但以后定期会给我们寄钱，要我们好好学习，不要想别的。我问她去哪里，她不肯说。
姐姐没有说谎，她确实定期给我们寄钱。我去银行问过几次，每次寄来的地址都不一样，但越来越靠近中国。
然后隔了很久，没有姐姐的任何音信。我和妹妹害怕极了，害怕极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后来，我又很害怕听到关于姐姐的任何消息。我担心，那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概半年后，姐姐打来了电话。那时，我已经考上了大学，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虽然挣得不多，但总比没有强。我告诉姐姐我主修建筑，姐姐非常高兴。我问姐姐在哪里，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在中国。
“是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中国人吗？”
“......是。”
我很难受，女人为钱嫁到中国的事情，我早就听说过。可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姐姐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我也听说，女人嫁过去之后，一般都没什么好日子。要干很多活，还经常被欺负，有的女人会骗丈夫，拿了钱就跑。有的跑走又被抓回去，甚至挨打。
一想到姐姐可能也遭遇了这些，我就心如刀割。为什么姐姐要嫁到中国去呢，留在家里不好吗，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她给钱了，妹妹也很懂事，我们三个人，完全可以好好生活啊！
出乎意料，姐姐却说她在中国很好，丈夫对她很尊重，从来没有打过她，也不让她干很重的活。不像越南男人，把家务都推给女人。她生活的地方也是个村子，但比我们村子大，路也好得多。周围的人都比较善良，并没有为难她。丈夫正在准备资料，帮她办理手续。等手续办好了，她就是合法居民，和别的中国人一样了。
我捏着电话，忽然很想哭。我觉得她在骗我。
“姐姐，我们很想你。你回来吧。”
“我也很想你们，但是最近我可能回不去了。我真的很好，一会儿给你发照片。”
过了几天，邮箱里收到了姐姐的照片。她胖了一点，穿着旧奥黛，稍微显得勒，气色确实不错。
我稍微放了点心，至少她没有受到伤害。
既然姐姐不愿回来，我就跟姐姐商量，我和妹妹能不能去中国看她。
姐姐拒绝了，她说来中国要很多钱，她没有那么多钱。而且路途太远，我带着妹妹容易出问题。她也不肯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只是说在一个和越南很像的地方。
姐姐依然定期给我们寄钱，加上我打工挣的，已经有了结余。我把钱存起来，预备将来办理护照，准备签证，买机票。突然我想起来，去中国不会中文怎么行呢，于是我就决定，学汉语。
学汉语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学，二是去培训班。可岘港目前还没有叫中文培训班，并且我也不舍得花钱。
巧的很，我们学校有一些中国留学生，我就想去找他们，跟他们学习汉语。可是我又很矛盾，我不喜欢中国人，是中国人把我姐姐带走了。
但如果不找他们，我自己怎么学呢？虽说几百年前越南也用过一些汉字，可是现在我一个也不认识了。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大部分留学生都很热情，听到我要学汉语，更是无比积极。他们帮我找资料，给我上课，还不要钱。最多让我做点吃的，带他们出去玩玩就可以了。时间久了，一开始的戒备，慢慢放松了一点。
可是，我仍然不是很喜欢他们。虽然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大三那年，我得到一个消息，如果汉语达到一定水平，就可以申请中国政府奖学金，然后去中国留学。奖学金数额不小，足够维持生活。
我立刻动心了。我想去中国，我想去看姐姐。
但是，如果我走了，妹妹怎么办？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像多年前爸爸扔下我们一样。
我问学校，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带着妹妹一起去中国。
学校很遗憾地告诉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奖学金只能给学生，妹妹还不是大学生，也不会汉语，她只能自费。
我掏出所有存的钱，又调查了中国的物价水平，如果省着花，加上奖学金，这些钱最多可以维持一年。
一年之后呢，怎么办？
学校告诉我，如果妹妹也会汉语，并且达到一定水平，那就也可以申请奖学金。中国政府给外国人的奖学金还是比较多的，有国家的，有省政府的，还有各种企业的。只要水平够，有学校愿意接收，就可以申请。
希望终于出现。我简直可以想象，我带着妹妹，飞去那个近在眼前又无比陌生的国家，找到我的姐姐。天哪，当我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呀？
可是，中国这么大，去哪里找姐姐呢？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准确地址，只说是一个和越南很像的地方。
和越南很像的地方......和越南很像的地方......我对着中国地图，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看。地图上只有地名，没有照片，我怎么知道，哪里和越南很像呢？
看了好久好久，眼睛都花了，一个和“越南”很像的地方终于跳了出来。
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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