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版《悲惨世界》是我这几年看的书里最好看的一本。虽然书中夹杂着一点儿翻译错误,但还是一本好书,透过它可以隐约看出百万字的原著是多么伟大。
看到最后,我曾一时间不知道《悲惨世界》的“悲惨”在哪里。冉阿让和家人冰释前嫌,寿终正寝,无恶不作的德纳第一家遭到报应,珂赛特和马吕斯也如愿以偿的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结尾一改前面五百页的沉重压抑,显得比较圆满。但通观全篇,这本书还是充满了悲剧色彩。芳汀的人生是悲剧,德纳第婆娘的人生是悲剧,冉阿让的大半生是悲剧,革命青年的失败是悲剧,爱波妮对马吕斯的追求是悲剧,德纳第穷凶极恶而贫困潦倒的一生也算悲剧,沙威的自我救赎足够悲壮,孤儿伽夫罗什的英勇牺牲也令人悲痛。
这些,既是个人的悲剧,更是社会的悲剧。冉阿让只偷一块面包就做了十九年的苦役犯,尚马秋遵纪守法却差点要为功德卓著的市长“马德兰”背锅入狱,法律真的是公正的吗?警察沙威被追捕了多年的逃犯冉阿让救了一命,在职责和报恩之间,他选择了“向上帝辞职”,法律和道德之间是否可以调和呢?女工芳汀被富家公子抛弃,贫困潦倒的德纳第家的爱波妮对马吕斯苦苦追求却被漠视,不同阶级之间的鸿沟真的不可跨越?德纳第最后连面包都吃不起,靠四处乞讨、讹诈维持生计,若他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应该也会是一副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模样,是贫穷,让这个普通人面目可憎;芳汀被工厂逐出,身无分文时,卖掉了牙和秀发,做了公娼,换一点钱来抚养远在德纳第家的女儿珂赛特,是贫穷,让这个美好的女人面目全非。是谁?是谁来为这些悲剧买单呢?是那本满篇谬论的法典?还是那个革命青年誓死也要推翻的政府?或是那个“王子”与“贫儿”分化严重的社会?
如何面对自己人生的悲剧?《 基督山伯爵》和《悲惨世界》给出了两个不同的答案。大仲马告诉我们要以牙还牙,雨果告诉我们要以德报怨。基督山伯爵在发财之后想尽办法报复让他坐冤狱的人。冉阿让经过主教的感化,洗心革面,凭智慧也赚了很多钱,这个资本没用于报复却用来感恩和自我救赎:他救助了手下的工人芳汀,倾尽全力,把她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他抚养了芳汀的孤女珂赛特,用毕生的爱与心血培养她;多年不见的恶棍德纳第求助,他总会伸出援手;要“夺”走他心爱的珂赛特的马吕斯濒死,他还是予以救援;在可以拿起枪报仇的时候,他放过了始终迫害他的警察沙威,最终用“善”撼动了那颗偏执的心。
几十年前,一个主教把一对银烛台送给了饱受歧视的前苦役犯,“你不再属于恶的一方,而属于善的一方了,我把你从邪恶的念头里赎了出来。”一句话改变了意欲报复社会的冉阿让,继而也改变了芳汀、珂赛特、马吕斯、沙威,甚至德纳第。因为“善”,芳汀在生命的最后感受到了人间尚存的温暖;因为“善”,珂赛特从饱受虐待和歧视的寄人篱下的生活中走出来;因为“善”,马吕斯和爱人终成眷属;因为“善”,沙威得到了救赎;因为“善”,悲惨的世界才有了不悲惨的结局。
“烛台是白银的,但对我来说是黄金的,是钻石的。蜡烛插上去就变成圣烛了。”冉阿让临终前说。每次搬家,每次逃亡,他总要带上主教给的银烛台,并且把它摆在十字架的两边,最显眼的位置。
在乌烟瘴气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道理,藏在心底,闪闪发光,不能忘怀。就像那对烛台,点亮了冉阿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