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外边的工地上,那天空被功率强劲的探照灯照得明晃晃的,施工机械都在憋足马力轰隆隆地响着,挖土机像一个个大象一样,挥舞着它那力大无比的鼻子,一会儿低头击破路面坚硬的板砖和混凝土,如探囊取物般挖出一斗一斗的碎渣黄土;一会儿,仰起伸缩自如的脖子,举重若轻地把一字儿排开的数十辆渣土车一个一个填满。
渣土车在白天的城市街道上是不受待见的,它满身泥土,蓬头垢面,不能像那些小汽车和公交车那样,衣着干净,悠闲体面地奔跑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它只好像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小偷一样昼伏夜出。
渣土车已经习惯了这样黑白颠倒的日子。时间久了,它也觉得晚上干活也有自己的好处,路面不像白天那么拥挤不堪,执勤的交警已经下班回家,它可以像疯狂老鼠一样,风驰电掣地穿街走巷,撒欢似的横冲直撞,随心所欲地肆意鸣笛,在漆黑的旷野里发出一声声沉闷粗壮的声音。
这个城市,一天到晚都在挖呀挖。路面像装了拉链似的,锁住,拉开,全凭自己的心情和需要。前天挖,埋电力的电缆,昨天挖,埋电信的电缆,今天挖,埋下水管道,明天挖,埋天然气管道,后天挖,埋热力管道。于是,这里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隔档。你如若觉得这样会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的话,它会习以为常得宽慰你说,今天的不方便,是为了明天更方便,你只好哑口无言,因为它多少有点道理。
的确,这些年,它总在赶进度,在不停地挖。挖呀挖,挖出了幢幢高楼,挖呀挖,挖出了条条地铁,挖呀挖,挖出了蜘蛛网一样的高速路,挖呀挖,挖出了一个个美丽的公园。
尽管有些人受不了它没完没了的噪声,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睛肿胀,精疲力尽;尽管有些孩子被它搅得烦躁不已,不得不捂着耳朵,才能静下心来做完一天的功课,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它还是挖出了大家美好的生活,也让自己“建筑狂魔”的声誉名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