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命中,一小段光阴的逝去


姑娘总是温柔的。姑娘安静地坐在吧台前,低头,沉静地写字。用的是街上几块一支钢笔,字体温雅干净,一如她的面容。

姑娘旁边有一台橘黄色的小灯,灯座是可爱的哆啦A梦图像,灯光白里透黄,光晕如酿酒的纱熙,长久以来安静地陪伴着她。

陪伴,二字在孤独面前总是温暖又奢侈。

姑娘的友情是从【在一起】开始的。所谓【在一起】,就是两个女孩之间形成默契的约定——走路,吃饭,上洗手间,做实验以及分享秘密都要以成对的方式进行,显示两个渺小的孩子有枝可依,关系亲密。

每个阶段——小学,初中,高中,都有一个固定的玩伴。谈不上多么高山流水般的知己,但当时就认为是知己。直到很久以后,姑娘变成了女人,才懂,那不过是两个人互相取暖,互相偎依。

不过现在,她并不懂得这个。

“一杯威力斯气泡酒!”

“好的先生。”姑娘抬头,记账的笔尖顿停。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来她这咖啡馆了。

他总是在温凉的黄昏缓缓前来,像远行的游子背着一身疲惫终进了家。他推开门的一瞬,黄昏做背景,馆内雅致的灯光做前景,他叫了杯气泡酒,然后自然地安落在靠窗边的位置。

然后他开始用电脑打字。那落在键盘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发出嗒嗒的清脆声音,如同,弹钢琴?

姑娘使劲地摇摇头,甩开思绪。在为他端上那杯气泡酒之前,她捋了捋前颊的发丝,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没发现,再端到那个桌子上边。

安静地端在桌前,安静地离开。就如同他的桌面上那束安静的昙花。

没错,他的桌木质材料,简洁干净,一如他的眉眼。除了一台电脑,一杯气泡书之外,只有一束昙花,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又孤芳自赏。

昙花被恬静地安放在印有凡高画像的花瓶里,她含苞待放,竟是惊人的娇羞美丽。


“先...先生,酒,没有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低垂着眼,声音吞吞吐吐如蚊子嘤嘤,一说完,嘴巴紧紧地抿着,再不敢看眼前男子一眼。

她撒了谎。

撒谎的起因是因为眼前这位第七次来这小小咖啡厅的男子。

男子一到他固定的位置上,如往常一般拿出电脑,在打开的一瞬间又突然合拢,随后,他望向吧台,却没有叫如姑娘预料中的威力斯气泡酒。

叫的是啤酒。

一瓶一瓶,不是一杯一杯;一大口一大口,不是一小滴一小滴,看得姑娘触目惊心,也很快就烂醉如泥。

醉了的男子出奇的失意。脸上几尽写满落寞和绝望的表情。

他喝得那么伤心,仿佛用尽余生的力气,仿佛宁愿就此长醉不醒...

她的难过如干冰融化了升腾了出来,她长久地驻足在他的位置边上,弯腰,俯身,一个一个地捡酒瓶。

而当他叫到【再来一瓶】的时候,她愣了愣,然后撒了谎。

姑娘怯弱地立在一旁,承受着陌生男子的审视。男子仰头盯着姑娘,用他那灰色的黯淡着双睫的眼睛,男子吃力地抬头盯着姑娘,用他摄人心魄的眼神,和带着血丝的眼球。

看得她几尽崩溃,正要落荒而逃,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没酒了?”他问

“嗯...没...没有了。”她颤抖,几乎哭了出来,她从来胆小,哪见过这阵仗,男子气势逼人,几乎要吞了她的情绪。

男子突然笑了,他笑得邪气:“过来,陪我说话。”

随后眼睛突然失神,像碎裂的忧郁从胸腔中挤出来一丝,他缓缓说:“我很难受。”

可能是那晚的灯光晕黄柔和;可能是很久以前就萌生在心底的在意;也可能是男人难受的情绪感染了她。总之,她不敢看男人的眼,只盯着那瓶将开未开的昙花,她闭上眼,好像是为了防止因为害怕而流出眼泪,她最后说:“好。”

是郑重无比的语气。


一件一件,上衣如被抛弃的玩偶,随意丢弃在床的一侧。褪去棉麻材质的上衣的姑娘战战兢兢,任凭男人脱下她的衣袜。

是柔软的身体,她的唇边还残留一点樱红,那是应他的要求涂上去的。

他说:“我喜欢红唇娇艳的女子。”

她用右手支撑着下巴,想了想:“那,我岂非你喜欢的女子?”

“你不一样,你很美。”

这句话取悦了她。姑娘越接近越觉得男人涵养得体,时不时眼中的忧郁更衬男人神秘的气质。

他喝醉那晚,她坐下,本以为他会向她倾诉一个感人又伤人的相恋故事,但最后,他也坐下,拉住她的手。不,准确来说,是抱住她的手。

他把头依偎在她的手上,他黑色的碎发像狗毛似的在她如玉藕般的手臂上摩挲,像个快濒死的人抓住唯一的稻草。

是脆弱的姿势。

他什么也没告诉她,就这个靠着她手臂的姿势慢慢睡去,醉的人脆弱地睡了,像个孩子。

而和那个他脆弱的夜晚不同,今晚的他些许的强势。他褪了姑娘的衣,然后亲吻她的唇。

吻开始来得很清浅,温凉凉的,有秋天清爽气息。后来逐渐猛烈而肆意,一寸一寸,从她柔软的红唇,到精致的锁骨和小小的胸脯,最后是下腹,连啃带舔,粘连着满身口水引得她阵阵轻颤。

她婉转哀啼,他又一次勾起他邪气的笑,更加坏心眼地撩拨。

“你很敏感。”

他说。

她在浑浊的情欲中浮沉之时,脑海闪过无数他的片段,她闭紧了眼睛,好像认命。她也许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个改变他的男人,终究会是场露水情缘。从他富有技巧的撩拨来看,他肯定不止自己一个女人。但她始终不知道的是,这个改变她的男人,会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离开她。


姑娘收拾好一盏一盏的咖啡杯,然后坐在窗台上,修眉,上妆。

一层一层的脂粉涂抹在白净的脸上,妆慢慢晕开,覆盖了最真实 的脸。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不是姑娘了。从她不安分的那一刻起。

她的确不安分,被男人的神秘与忧郁吸引,在这个躁动不安的年纪,她路过了一切意义上的上学,离家,乖乖女,开店做个老板,只没有路过一段刻骨铭心。

她浮浮沉沉地过了小半辈子,遇到过很多路人,也许,他也只是个路人。她在温和的年纪遇见他,他在她的店里驻足过七次,七次里,第六次,她和他认识,并发展了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也只能叫不清不楚了,她未见过他的家人,未接近过他的内心,他总是忧郁,深蓝色的忧郁。

思绪骤然闪过一个月前,与他睡觉的那个夜晚,他抱着她的身体,看着她身下开满大朵的血色红莲,他突然停下,皱眉:“你是个处女?”

“欸?”突然的打住令她有些不适。

他叹气,是被突然扰了兴致般的叹息,他看她的目光像个不经人事的幼稚少女。

她不服了。

“以后,不会因为可能怀孕的事找您麻烦,你放心。”他是她自愿这样做的男子,她对他感兴趣,因此愿意,仅此而已,他怕出事儿,也正常,只是还是令她觉得怕事儿的男人品质低了低。

随后他就笑了,笑得轻浮,而看她更宛如一个幼稚少女:“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赤裸着起身,点了一支烟自顾自地吸起来,像是把余生的伤心都溶解了此间烟雾里。

烟雾浑浑浊浊地缠绕着他,她看不真切。

“我很担心这个。”

良久,他指着她的左胸的位置,缓缓说。

“小姐,您的请柬。”陌生的夫人双手呈上一封精美的帖子,帖子素净,微微不喜的是上面大朵的白花图案,令人联想到【死人】之类的名词。

“我的?”她困惑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回应的是老妇人重重的点头。

“是骨髓癌,他毕竟年纪轻轻…是个好医生勒!记下了他患病时的症状,供其他医师参考….”

她轻轻地摊开那封白色的请柬,上面记录了一个男人的死。冥像苍白而肃穆,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忧郁隐忍的他。

他唤她昙花小姐,这一次,他邀请她作为生命中重要之人参加他的葬礼。这一次,她安静地看那封白色的帖,安静地任随时光逝去。

她好像记起了什么,那个他大醉的夜晚,她顽强地期待他为她倾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情,而他只是醉,仿佛醉了的他就会忘记自己命不久矣….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愿她是处女并不是不愿担负责任,他只是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担负责任,又迫害了一个女人。

她好像读懂了什么,他隐忍又绝望的忧郁,沉淀在昏黄的烟雾中缭缭升起,他如云似梦的神秘感。

她想,果然,他是生命中的路人。他和她果然是段露水情缘。

然后她拿起扫帚,一遍又一遍清扫店里的灰尘。她觉得灰尘那么多那么多,很久很久都扫不干净。她扫了很久,扫到他的位置,那里没有电脑,没有威力斯气泡酒,只剩下一瓶花瓶里的昙花,因为经久未曾浇水,已经顺利地枯萎了。


ps:

好吧,我又输了,我写不来那种滚床单时的婉转缠绵。我写的时候满脑子的粗糙暴力。

jqy,我要放弃你说的那种描写,不过你看到了这篇记得跟我说一声。祝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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