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笺似乎并不认得我,对我知道他的名字很是诧异,只是,经历四百年沧桑的他,似乎沉稳了不少,并不多言,只是挑高了眉,以示疑问。
而我,想想那段往事,权当他是一名普通访客,笑道:“这位客官来得好早,是来参加今日的晚宴吗?”
阿笺蹙了蹙眉头,“晚宴?”
“今日中秋,客栈设宴待客,庆祝团圆佳节。”我心里竟是有些紧张,许多年前的每一个中秋,阿笺都在。他的调皮与纯真,我,与我们怀念了四百年。那种中秋节,团坐吃月饼的团圆已是四百年不曾有过了。
阿笺仍是一脸懵懂,却是点点头,竟是如同几百年前一般,带着点小撒娇,说:“我爱吃酱油鸭!”
谁不知道阿笺最爱吃酱油鸭?!
我眼眶微微有些热,低头,再抬起时,仍是笑着,“这是接龙客栈的招牌,你来就有的吃!”
长长久久的相处,我记得每个人的喜好,一鸣的东坡肉、无戒的御味卷果、蔷薇的文思豆腐、百晓生的清炒无心菜、六洱的清蒸鲈鱼、小七的黄花鱼肉饺子、小鱼的小酥肉,哪能不记得阿笺的酱油鸭?
以往的四百个中秋节,我做每个人爱吃的菜,做每个房客点的招牌,独独不做酱油鸭。
这是客栈每个人的味觉禁区,轻易不敢触碰。前几日,有位新来的房客,告诉蔷薇她要吃酱油鸭,蔷薇立时就红了眼眶,立刻便将那房客赶了出去。
于我,香料的爆香、煎鸭子、加酱油、焖煮,每一个步骤,我都会想起阿笺。想到他,会突然从我身后跳出,笑着说:阿喵,是不是在做酱油鸭?吃一小块儿不算是馋嘴吧?赖皮、憨笑的小模样,却是我从不曾拒绝的。
想念,总让并不团圆的中秋,更不团圆。
甚至,一鸣,不曾再回来过中秋。
“客官,是否有兴趣采购食材?”
阿笺笑容绽开来,与几百年前一样,轻轻的、浅浅的、暖暖的,却是摄人心魂的。
所有人都爱的阿笺的笑,终于回来。
仍旧是去城里猪肉荣处采购五花三层的带皮肉和里脊肉,也会买来最新鲜的小黄花,选一尾活蹦乱跳的鲈鱼,回客栈时,会跟李嬷嬷买她日日用山泉水浇灌的无心菜和用青菜麦糠喂养大的肥鸭,也会记得酱油大户林家选一提勺最鲜最亮的酱油。
阿笺拎着肥鸭,眉头皱着,竟是嫌弃的样子。
我有些想笑,“我会把鸭屁股切下来!”
几乎是所有人。
无戒、蔷薇、百晓生、六洱、小七、小鱼将阿笺团团围住,摸头发、拉衣服、牵手,然后便是哭,甚至如小鱼那般冷然的人,也是偷偷转身抹掉眼角的泪。
阿笺仍旧是一脸懵懂,却并不排斥大家的接近。我想,即便他忘了所有,骨子里的亲切是割舍不掉的。
于是,拎着肥鸭的阿笺,迷蒙着好看的眼,一张脸、一张脸地看过,然后说:“这里就是接龙客栈吗?”
我上前,接过阿笺手中的肥鸭,在所有人有反应前,说:“吃了饭再说吧!”
倒是楼上传来一句,“来了新房客?有了新故事?”说话的是店中的“稀有”一弯,经她这样一喊,妖魔鬼怪,纷纷现身,或飞、或飘、或跑、或走地聚拢到了大堂。
这样的场面,自有蔷薇来应对,而我,退去了我的天地,去做我的饭了。
身后,好一阵吵吵闹闹,听到路人葵说:“这位新房客还挺好看”、听到米可拉说:“这位房客的故事是什么”、听到星小鬼喊:“难道不该吃烤全羊吗”、听到生执念说:“这位能住我隔壁吗”……我更听到阿笺说:这里,很热闹!
操持一顿中秋晚宴,对我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
我喜欢一个人在厨房里,择菜、切菜、切肉、切鱼,放空脑子里所有的思绪,只是做一顿,大家都爱吃的饭。
“老猫……”已经换做人身的吉利凑到我身边,皱着细细的眉,“你在哭吗?”
我抬手擦擦泪,“吉利,你来帮我吧,唉,做了几百年的饭,我还是不爱切洋葱!”
将柚子竖起,拦腰切一刀,深度是触及柚子肉却不割破的恰到好处,用饭铲从中间插入,先从上半部沿刀痕转一圈,再从下半部沿刀痕转一圈,柚子破皮而出后分成一瓣瓣,再放回到皮中,盖好;将石榴横放,在顶部和底部分别横切一刀,仍旧是不伤及石榴籽的分寸,沿着石榴的白筋划开石榴皮,再用刀尖轻轻划断内心的白筋,石榴如花瓣般微微盛开;同时,洗净了葡萄和柿子,放入盘中。
蒸屉中,最下层是蟹粉狮子头,第二层是鲈鱼,第三层是膏肥体壮的螃蟹,取出时,仍旧将螃蟹和狮子头留在锅中温着。鲈鱼取出,将碟中的汤汁倒入锅中,再加上调配好的料汁,加热、勾芡、出锅,倒鲈鱼上。再调配好御味卷果、为文思豆腐开汤、炒上一个无心菜、将小酥肉回锅炸酥、为东坡肉撒上最后一勺料汁。
已经提前做好的酱牛筋、独门醉虾、黄花凉皮、脱骨凤爪、香糟毛豆、皮蛋豆腐,是吉利在装盘。
此时,酱油鸭的香气已然奔涌而出。
十道热菜、六道凉菜、辅四类水果、两味月饼。另有几壶清行的姑娘。
该开饭了。
“吉利,上菜吧!”
此文,绝非游戏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借用了简友的名字,是真正在写作过程中代入了情绪,体验喜怒哀乐,这就是接龙客栈的妙不可言——简书接龙客栈
目录篇:《厨王老猫的前生今世》之目录篇
此文,乃接龙客栈“房费”,想来吃美食的,听故事的,来住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