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哈根》以德国纳粹时代的科学家海森堡和丹麦科学家波尔及其夫人玛格瑞特的亡后灵魂的回忆与对话,引出了现代科学史上著名的1941年“哥本哈根会见之谜”。这是次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会面,不确定的谈话,亦敌亦友的关系,扑朔迷离的物理学和政治,重重的迷雾下,是人性的不确定,还有道德的不确定。
一.无我相:你站在宇宙中心,你就是你的盲点
海森堡和波尔,只有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都是在宇宙中心的人。他们讨论了滑雪,讨论了散步,讨论了物理,讨论了政治。可是一直没有讨论的,也是他们自己。他们看清了世界上许许多多高深莫测的理论,可是从来都没有过对自我内心的认知。
海森堡也许有过对自我内心的探索,但是探索人的内心,也可以用测不准原理来解释吧,海森堡看到自我内心的善良,可是自我内心的邪恶,却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海森堡是不是能够造出原子弹?这个问题已经过去太久,也许只有海森堡自己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样。而海森堡自己所说的自己为了不让希特勒造出原子弹的故意拖延,和玛格丽特所说的海森堡不过是害怕自己造不出原子弹。都有可能是海森堡的内心,可是海森堡内心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海森堡自己也不得而知,玛格丽特说:“海森堡对尼尔斯说了什么,尼尔斯回答道,最想知道这一切的是海森堡”海森堡就是海森堡,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民族主义者,不是一个坚信“在战争时期,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的祖国竭尽全力”的人;同样,“作为一个有道义良知的物理学家,能否从事原子能实用爆炸的研究?”也在海森堡的心中挥之不去。
海森堡不是一个符号,他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他是一个犹太人,他是一个德国人,同时它是人类中的一份子。作为一个德国人,他要为了祖国制造毁灭其他国家的原子弹;作为一个人,他有义务让人类和平稳定的生活下去。这和海森堡所提出的的测不准原理惊人的相似,一个变量越精确,另一个变量就越不清楚。人类这一变量越清楚,德国人这一变量也就越不清晰。
这一切让海森堡成为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正如波尔对海森堡所说的:“你永远无法理解悖论及自相矛盾的启示”,可是这不正是每个人所共有的吗?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可是自私自利的心,每个人不也是有的吗?作为世界的其他国家,制造原子弹消灭德国是正确的。可是对于海森堡这个犹太裔德国人来说,帮助德国人,不帮助德国人,都是错的,也都是对的;世间善恶本来也就不是那么清楚,善恶本在一念之间。“在某一时刻对一个民族有益的制度,对另一个民族也许是有害的。”
德国的正义,也许就是盟军的非正义;当“小男孩”和“胖子”在广岛和长崎的上空产生美丽的蘑菇云时,反法西斯阵营的欢天喜地,中国人民都开始庆祝了;可是对于日本人来说,这是一次空前的灾难。每一个人都只会看到自己所受到的一切,看不到自己给别人的一切,盟军看不到日本人的痛苦,就像当年日本屠杀南京时看不到中国人的痛苦一样。
当你位于宇宙的中心时,你的盲点就是你自己。
二.无人相:他解释了又解释,可一次比一次令人费解
玛格丽特永远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海森堡,无论海森堡如何说,玛格丽特永远都会发现海森堡言辞中的漏洞,永远让海森堡的解释令人费解,波尔也无法了解海森堡究竟要说些什么。对话中经常出现,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波尔和玛格丽特,两人也许都没有认识到真正的海森堡。
波尔说:“海森堡是我们最好的老朋友。”玛格丽特说:“海森堡是德国人,我们是丹麦人。”两人带着不同的立场看待海森堡,波尔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角度看待海森堡,而玛格丽特是作为一个被侵略国家的国民来对待侵略者海森堡。
每个人看到的他人,都是自己眼中的他人。都是用自己的价值观所认识的他人,就像王阳明所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是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再你的心外。”
对其他人的认识,也是如此,本来波尔并不认识海森堡,海森堡在波尔的价值观中是不存在的,不过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可当海森堡在波尔的演讲上发表反对意见时,波尔认识了他,并且在自己的价值观中,认为他是一个可造之材。而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又让他对海森堡的认识有所改变,也是因为他心中的海森堡变了,也只是波尔心中的海森堡不再是原来的海森堡而已。
玛格丽特对海森堡的认识和波尔对海森堡的认识又有不一样,海森堡是一个德国人,他不做原子弹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能做出原子弹。而这,也是玛格丽特心中的海森堡。玛格丽特如此认为海森堡,海森堡就真的如此吗?当然不会,也许玛格丽特可以看到些许,但是不可能看到完完整整的海森堡。
而且海森堡在变,波尔在变,玛格丽特在变。1941年的海森堡和1924年的海森堡,是一个人,同时又不是一个人。海森堡的肉体在衰老,他的精神在变化。波尔1924年所认识的海森堡,和波尔1941年所见到的海森堡,也是不一样的。
认识其他人,是非常困难的。当你不知道他时,你不认识他。当你知道他时,你认识的他又不是他,是你心里所塑造出来的他。无论如何,别人不可能被你完完全全的认识。尝试去认识别人,也是如此,用自我的价值观,衡量其他人,认识的他人是自己心中的他人。若是不尝试去认识他,那么永远都不会认识他。
也许真要认识一个人,就如同佛家所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可是从没有人脱离价值观去认识过一个人,脱离价值观已经是一种价值观,既然是价值观,又怎么能说见诸相非相呢?台下看戏的观众们,了解了四种可能性,也是带着自己的价值观所了解的,又怎么会公允,既然没有办法认识一个人,不如沉默。
三.无众生相:有道义的物理学家能否从事原子弹的研究
作为一个有道义良知的物理学家,能否从事原子能实用爆炸研究?这是海森堡最关心的问题。
波尔认为海森堡不应该替战争狂人希特勒研制核武器,因为那会让世界生灵涂炭。可是他却参与了盟军的原子弹的研究,这些原子弹本来要投向柏林,投向慕尼黑,投向德国的每一寸土地,让德国生灵涂炭,让德国的老人,妇女,孩子,备受摧残。
可是并没有,长崎和广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被成为战争的牺牲品。盟国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死亡,盟军急需取得胜利,反法西斯的胜利才会让世界安宁,才会让众生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可是德国人和日本人就不是众生吗?德国人和日本人生灵涂炭难道就不是生灵涂炭?《天空之眼》中为了一个小女孩而思考再三的命令,一条命和十条命真的有差别吗?也许许多人考虑过,可是当真正面临如此境况,我们的做法也就不一样了,众生在我们心中,没有过一个明确的概念,众生不过是一个说法,没有人会在意与自己相切身利益违背的众生的死活。
波尔的想法也许就是盟军的想法,反法西斯阵营才是众生,而法西斯阵营的国民,无论是否善良,都不能成为众生;而在法西斯阵营,也许就反过来了吧。众生的概念,真的很难区分。
四.结语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出自《金刚经》。用来做我的标题,虽然和经文意思不符,但是符合文意。不确定性其实永远贯穿人类的历史,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每个人都想知道,可是世间虚无缥缈的一切,真的太复杂。就像最开始海森堡所说:“大家都知道测不准原理,或自以为知道,但无人能理解我的哥本哈根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