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要驼背，你的背上会长出锅哒。”

   张小锅是个罗锅，每天弓着背猫着腰，陡大的小山丘在他背上耸立着，好像随时会长出什么似的。那条巷子里的居民都上了年纪，年轻人都去了大城市，没人愿意留在这个发展缓慢又人烟稀少的小镇。

   张小锅已经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名字了，从小别人就这么叫他，因为小的时候他就开始驼背，他总是站不直，看起来总是比别人矮一截。当时张小锅的母亲还活着，看见他驼背就狠狠地来一巴掌，但是没用，张小锅还是那样。

   如果遇上了许久没见的亲朋好友，看到张小锅的第一反应大多都是：你怎么又驼背了？

   张小锅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怪只怪他不懂人的形体美有多重要，骨相影响人的一生的道理他成人以后才明白，可惜太晚了，张小锅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锅。

   张小锅后来跟着师傅做起了卖早点的生意，油腻腻的风扇在头顶支呀呀地转，吹着油腻腻热乎乎的风。

   女娃招弟是老街坊家的小孙女，最近被爸妈送来爷爷家玩。招弟喜欢张小锅做的葱油饼子，每天早上都要早早地过来买。招弟今年六岁，也有些驼背，走起路来总是有些佝偻，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美感。

   “孩子，不要驼背，你的背上会长出锅的。”

   “爷爷，你们这些大人总是喜欢吓唬小孩子，怎么会呢。那爷爷，您也驼背，您的背上有锅吗？”

   “爷爷背上不仅有锅，还可以做出吃的来呐。”

   “哈哈哈，爷爷骗人。我要看，我要看。”

   “这是爷爷的秘密，爷爷才不轻易给你看呢。”

   “爷爷是坏蛋，以后不来买葱油饼了。”招弟假装生气嘟起嘴。

   “你是个小馋妞，爷爷知道你还会来的。”张小锅拣出两个刚出炉的葱油饼递给她。

   招弟冲张小锅扮了个鬼脸蹦蹦哒哒地走远了。

知道张小锅的人都知道他有个老伴儿，但是鲜少出门，店里的生意也没见来帮过忙，都是张小锅一个人照应着。听说张小锅还有过孩子，但是孩子命薄，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从那之后也就没要过孩子。

对于张小锅，大家都知道他是巷子口卖早点的。

前些年的时候，张小锅曾经请老街坊去家里吃饭。大家很惊讶地发现，张小锅的家里没有锅，一个好好的厨房，怎么会没有锅呢？不过谁也没有多想，可能是家里的布局跟别人家里不同的缘故吧。

张小锅也没有跟街坊们闲聊，一直跟妻子在厨房里面忙着。厨房的门紧闭着，没有窗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但是香味倒是飘得很远。

街坊们对张小锅妻子的手艺赞不绝口，以前只知道张小锅的早点做得好，没想到原来一家子都是好手艺。

“青菜都能做出肉香来，是放了些什么调味料啊。”

“就是家常做法，好吃就多吃些。”张小锅回应着。

招弟要回爸妈身边了，走之前非缠着张小锅给自己做好吃的，还要带走好多好多葱油饼。

张小锅拗不过招弟，答应给招弟做最新鲜的葱油饼还有好吃的菜。

招弟第一次看见张小锅的妻子，跟张小锅完全不同，那个女人有一副笔直的背。张小锅的妻子眼睛里没有星星，看起来有些冷漠。

张小锅跟妻子小声嘀咕了几句，一起走向了厨房。

没一会儿招弟就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诱人的香气，她忍不住趴在厨房门口，想看看这么香气四溢的菜是怎样做出来的。

门关得很死，招弟在外面“咚咚”地敲门。

“爷爷，你是在做菜吗？”

“是呀，爷爷在做菜，等等就好啦。”

“能让我看看吗？”招弟还在外面问。

“这是爷爷的秘密，爷爷才不会给你看呢。”张小锅在里面憨憨地笑起来。

“爷爷——”

招弟站在张小锅的面前，厨房的门被撞开了。

   “爷爷，你的背——”

   张小锅四肢伏在地上，背上隆起的小丘是空的，女人拿着铲子在张小锅背上的坑里翻搅着。

   张小锅的妻子表情不再那样冷漠了，她对招弟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孩子，不要驼背，你的背上会长出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