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不停蹄到了第二家供应商那里，接待我们的人姓顾，平时电子厂和这家供应商每年接近一个亿的原材料采购业务的订单几乎都是通过他达成的，据说此人是电容公司大老板一起打拼天下的赤膊兄弟，大概也算是个二老板吧。此等重要人物岂是普通人可以认识，我和他接触的不多，但其实早已耳闻此人为人豪爽、出手阔绰，因此熟悉他的个个都尊称他为顾头。所谓“顾头顾头，头头是道。”
他热情地把我们迎到接近一百多平方的大办公室，我环顾四方，进门一副宏大的名家书法吸引了我，那笔墨苍劲有力，非在世书香世家绝无此等雄浑气势，同样非顾头这种豪气英雄绝无气场般配这等书法。顾头指引我们坐在一旁红木功夫茶座边，亲自泡上几杯纯正龙井绿茶，顿时茶香四溢，充斥整个房间。已经品茶十几分钟了， 顾头却独独不提正事，只对老牛说：“牛工，难得你来一次，今天晚上我做东，千万不要推辞。”
老牛微微点头，半眯着眼睛，神情淡定，举手投足间与平时毫无异样，我在一旁端坐着，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万般佩服老牛的沉稳。采购老魏在一旁点头哈腰说：“顾头不要客气，入乡随俗罢了。”顾头打电话给他的助手，轻声低语了几句。又喝了一会茶，几个人寒暄了一会，老牛终于示意我把近期相关质量方面的资料和文件拿出来，一本正经地对顾头说：“顾头，多谢你的美茶，不如先谈谈正事吧。”顾头点头说好，此时，年轻助手手捧着笔记本走了进来。
老牛让我把资料给顾头一份，又吩咐我：“你把最近的品质情况和顾总的助手再具体的说一下，挑重点的把事情说清楚就好。”我点头接令，正要开口，没想顾头助手指引我离开了顾头的办公室，单独去他的小办公室讲事情，我心里嘀咕着，怎么尽让我做这种下三滥的活？资料都在我手上，他们几个在办公室有什么好谈的？
好奇归好奇，我还是得听老牛的命令，违抗不得。顾头的助手姓刘，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高挑，聊了几句，我知道他镇江当地人，90之后年轻有为。我把质量情况和他沟通了一下，这小伙听得很认真，在我给他的质量资料文件上做好各种记号，字迹工整娟秀堪比大家闺秀，比我的烂字可要好上百倍了。正事忙好已经快到他们下班时间了，我们回到顾头的办公室，他们还在说着话，见我们进来又不说了，顾头问小伙：“质量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吗？”
小刘点点头。顾头很满意，让小刘尽快把相关的整改报告写一份给他，然后挥手示意小刘出去。我环顾四周，没看见什么异样，老牛捧着金色镶边玉瓷茶杯喝着茶，老魏则端坐在一旁神情恭敬。顾头起身，对老牛说：“牛工，我们去吃饭，我定了酒席。”
老牛淡淡地说：“我们有车。”顾头握着老牛的手爽朗地说：“坐我的车去，把同来的驾驶员老姚叫上，一起过去，吃好饭还有节目。”老牛也不推辞，让我去喊一下老姚，我心中纳闷，顾头这种角色，竟然还知道职位低下的驾驶员老姚？
我去门口找老姚，老姚正躺在小车里面，闭着眼睛睡着了。我敲敲窗，不情愿地对老姚说：“姚师傅，牛经理让我来喊你一起去吃饭。”我心里骂道：“凭什么去吃饭还叫上驾驶员，既然坐顾头的车，让他回去旅馆不就得了。”想归想，却不敢表露在脸上。老姚斜眼看看我，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从车里出来，把车锁好，拍拍车顶，仿佛这一切很正常。
顾头已将他的白色路虎揽胜开了过来，那高大的车架让我几乎眩晕，这可是我第一次坐路虎这种级别的豪车，之前只在电视广告上看到过。老牛坐在前面，我、老魏和驾驶员老姚坐在后排，路虎车底盘很高，我抬起腿用力往上才蹬上去，五人出发往饭店径直驶去。
镇江是个偏僻的小地方，一路上车辆很少，尽管这样，路虎仍开了好一会才到达一处会所，老远望去，那幢巴洛克风格建筑物极其雄壮威武，尤其是房顶的一根粗壮顶尖，仿佛男人骄挺的宝贝。豪车径直开了进去，稳稳地停在气派的大门口，我下了车，果然发现这会所如此的金碧辉煌，周围一整片停车坪挤满了各类苏字当头的私车，乖乖，好多豪车名车，我纳闷了，怎么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这等好去处？
我们下了车，步行到前门厅，早有一排迎宾小姐顿首迎接，我们几个如帝王般在她们的指引下，大跨步走进了正厅。大堂经理似乎和顾头很熟，亲自带我们跨过大厅进入包房，我一进去便傻了眼，这哪是包房，正中央好大的席面，估计能做二十人吧，我们五个人分散来坐开，座位和座位之间的距离，起码有半米多。我暗暗思索，今天在此吃这顿饭，终于不用担心像以前那样胳膊碰胳膊了。
我斜眼偷偷看服务员小姐，紫罗兰色工作装加乌黑的丝袜，黑色半高跟尖底皮鞋，看那端庄大方的外貌，谁会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而已，我心痒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黑丝细腿。“小朱，小朱，拿茶水”。我回过神来，拿起面前的茶水，放到自己的面前，尴尬地看看老牛，他神情严肃，幸好他们没注意我的失态。
顾头问老牛：“牛工，喝什么酒？”老牛微笑不说话，老魏识时务地站起来说：“顾总那么客气干吗，随便随便。”顾头说：“那就拿瓶茅台吧，大家都来点，怡怡情。”我一听白酒吓了一跳，嘀咕着我不要喝白酒，但在这种场和自己却又不敢大声说出来。好在老牛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看还是喝点红酒吧。”老魏接过话茬，说：“那就红酒吧，我也喜欢喝。”顾头说：“好。”低声让服务员拿瓶最好的红酒来。
红酒来了，服务员让顾头看了看，顾头点头示意可以，她便麻利地使用开瓶器打开红酒，稳稳地将红色酒液倒入醒酒器。那红酒我也看不懂，反正标签上面都是些不是英文的别国鸟文，不管怎样，反正看上去像是很高档的样子。我看着空旷的包间，空调打的很足，温暖如春，喝上一口茶，香气在口腔回转不息。
红酒醒了一会，顾头示意服务员给老牛先斟上，老牛也不客气，红酒快到高脚酒杯三分之一的时候，他让服务员停下，点头说：“够了。”然后是顾头、老魏和老姚，最后才是我，我轻轻告诉服务员：“小半杯就足够了。”服务员微笑点头，双手捧着红酒瓶替我倒上，她半低着身子，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瞄过去，一饱春光。
今天的上菜方式相当特别，全部是分装好的精美小碟里，一品翅也好、九头鲍也好、大龙虾也好，全部是每人一份，类似于西餐的上菜方式，这倒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自己吃自己的不用去吃别人的口水。整个席间，我几乎没说什么话，只顾自己低头吃菜，倒是顾头和老魏，还有老姚他们，吃开了话就多了，说了许多笑话和时事，反正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说。
顾头不停地给我们敬酒，好在也不劝酒，这顿饭吃的很舒服，没有压力，没有劝酒，人也不多，唯一的遗憾是他们话题内容我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我喜欢美国电影和电脑游戏，我想这些话题对于这些老年人来说是不合时宜的，不过这也是能忍受的，毕竟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如意。
我偷偷看老牛，偶尔插几句话，绝大多数时间也只是慢慢品尝身前的美味，姿态优雅。酒足饭饱之余，他们也聊得差不多了，该散场了吧。我想，回去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终究也不虚镇江一行，回去还能拿出差补贴，美滋滋。
没想到顾头却不让我们回去，对老牛说：“牛工，我还有节目，定了卡拉OK包房，请一定要去。”老牛似乎早有准备，也不推辞，于是我们下了楼，自有顾头开车带我们到了隔壁，一座更加宏伟壮观的建筑物里面。到了里面，有位中年妈妈出来迎接，她虽有些年岁，却风韵犹存，穿着一身大红旗袍，露出半边肉丝老腿。顾头引领我们随着妈妈进入早就定好的超大包房，早有年轻的小伙端上各类稀奇水果零食过来，那中间，我甚至看见有一瓶类似于XO的洋酒，像是人头马什么的。
我看着这群和我年龄差那么多的老人，不知道能唱些什么歌好。也许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唱歌就是唱歌。一边的顾头却在接待的妈妈耳边说了些什么，妈妈对着讲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时间，门打开了，走进来十多个美丽姑娘，她们浓妆艳抹，身高有长有短，身材有肥有瘦，直直地就这么站在我们几个人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