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验尸
如果最懂你的人,偏偏就死在你剑下,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寂寞?也许吧,造化弄人,如果能生而为友那该多好啊,但却偏偏注定了一方要成为另一方的刀下亡魂,自己亲手把最懂自己的人杀掉,那该是多大的痛苦啊。
快意?也许吧,如果不是同道之人,又怎会明白屹立顶峰的孤寂呢?能与一知己之敌,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无论谁胜谁败,无论世人评论如何,谁又能说这不是只属于侠士的快意呢?
不归路上,夕阳已沉,晚风拂过,带着一丝秋天独有的萧瑟之意,战场之上只屹立着一个人,晚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而他只是木讷地望着静躺在自己身前的人,默不作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却满布着寂寥和萧索。
在战场外围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几乎都在传颂着适才的刀剑对决的精彩,虽然短暂,却紧张万分。随着人群散尽,不归路上再次陷入死寂,四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三个活人一个死人...
***
绚烂的秋阳,又再洒在大地之上,为大地再次带来新的生机。风,凛冽,秋意渐浓,不归路上已然铺满了许许多多的落叶,有的嫣红、有的金黄,美不胜收。离不归路的刀剑决已过去三天,但静立在此的四个人,却犹然不动。
这时,易歌行却突然缓缓转向查却之二人,淡淡地问道:“六扇门的查总捕头等了易某三日三夜,该不会是无事相谈吧...”
“易大侠竟认得查某,真是惶恐啊。实不相瞒,查某此行实是有要事请教,未知易大侠能否随我们一行江南呢?”查却之、朱钧二人听到易歌行之言,也便走近一谈。
“六扇门寻我,所谓何事?既然来不归路,你也应该知道我和他的这一战,如果输的是我呢?你们岂非白走一场?”
“近来江南之地,发生了数起凶杀案,而最近一起被杀之人乃是东北大豪夏侯远,此人行商经过江南之时突然被杀,奇怪之处在于,这数起案件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死者身上伤口只有一个,但经过数位仵作细细检查以及我们六扇门内几位长老的查验,却丝毫看不出这是哪门哪派的刀法所为。”
易歌行边听着说明,一边沉思,但是听到连六扇门内几位长老都查验不出所以然之时,他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要知道,六扇门乃是管理中原各地城市秩序的机关,其中高手自是不少,而几位六扇门的长老虽然甚少现世,但是每位都是曾经声名远播的侠客豪士。如果是连他们都验不出的伤,那行凶之人武功之高,恐怕已不在凤长空和自己之下了。因为凤长空之死而沉寂下来的心,又一次感觉到了跳动,易歌行感觉到了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既然你说查不出哪门哪家所为,那又如何断定非是刀法所为呢?”
“因为那种创口,只有刀能为之,易大侠你如果亲眼所见便能明了我何出此言。”查却之轻轻摸了摸唇上的胡子,笑道,“至于大侠你和凤大侠的比武嘛,你是没可能输的。”
“前辈,刀剑之决时,你我皆在场,其激烈程度已是空前,二人最后一招,若不是蚍蛉剑稍稍偏离一寸,那结果岂是难说?又如何能说易大侠不可能输呢?”朱钧闻言,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明明二人之决,形势是五五分账,又如何能说一定输的是蚍蛉剑客。
“朱钧,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寸如果是凤大侠自己刺偏的呢?”
听到查却之此言,朱钧固然是惊讶万分,而易歌行脸上亦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查总捕头,你怎么知道那一剑是他自己刺偏的?”
“易大侠,如果你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那你是愿意死在凤大侠的剑下还是静静的自己等死?”
一个令人震惊的问题,在易歌行耳中听来,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三天前,交手之时,他便发觉,当刀锋碰上凤长空的剑锋时,剑上传来的内息絮乱,闻名天下的蚍蛉剑客当然不可能是欺世盗名之辈,当时,易歌行心知对手可能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但他不可能就此收手,他明白凤长空也不希望如此,明明可以待伤愈再一决高下,为什么凤长空一定要选择在此时决斗?他们都能等,等对方最好的状态。但凤长空没这样做,因为他已经等不了,再拖下去只会郁郁而终。反之都是死,死在最懂自己的对手手中,岂不是每一位侠客最热切希冀的事吗?最起码,临终前,得到了自己的尊严,得到了最懂自己的“朋友”吧...
易歌行沉默了半晌,忽然语带唏嘘地问道,“谁做的?”
“这正是我们此行之意...”
“好,走吧。”
说完易歌行转身而去,查却之拍了拍朱钧的肩膀,二人也跟了上去。
***
十月的江南,红了秋叶黄了花儿,踏上江南的土地,时时可见落叶纷飞的景致。作为中原东南沿海最重要的区域,江南的繁荣处处可见,平湖城中商铺琳琅满目,来自大江南北的商贾在此处销售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此外城中最热闹之处可要数折柳巷,这是位于城中央的一个商业中心,名满江南的“春晓酒楼”总店便坐落于此,而与之相望的则是“鸾凤楼”,因此这条不到三十丈的巷弄,便是城中人潮最多之处。穿过折柳巷,便是截然不同的景致,一座风格古朴的大型园林便静静坐落在折柳巷尽处,这里正是平湖城府衙所在,即“顺天府”。
顺天府深处,一个阴暗的偏室,易歌行正在检查夏侯远的尸首。一般来说,所有的尸首都会放在城郊的义庄之内,但是由于夏侯家的人强烈要求,加上调查的需要,平湖城府衙张允常特意批准在衙门内的一处偏僻柴房放置。
此刻,偏室内,除了易歌行外,还站着三人,其中一位正是六扇门总捕头查却之,而另外两人,一人身穿官服头顶花翎,显然便是府衙张大人,而另外一人羽扇纶巾白袍轻飘,俨然一副隐士样貌,则是隐居江南的儒者,亦是六扇门的参谋四奇先生许渊。
他们都在等,等易歌行检查完毕,希望他能为这个案子,带来一丝曙光。而现在,认真检查近两个时辰后,易歌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