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梦断离人远》
主角:沐子谦林慕雪
简介:当朝宰相沐子谦以库银不足为由,削减了未婚妻林慕雪一半的幕僚俸禄。 可转头,林慕雪却看到他的丫鬟裴依依,在府里四处炫耀。 「老爷赏了我许多金银,还怕我伺候他辛苦,特意送我一只玉镯,真是体贴。」 裴依依手腕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林慕雪的眼。
第1章
当朝宰相沐子谦以库银不足为由,削减了未婚妻林慕雪一半的幕僚俸禄。
可转头,林慕雪却看到他的丫鬟裴依依,在府里四处炫耀。
「老爷赏了我许多金银,还怕我伺候他辛苦,特意送我一只玉镯,真是体贴。」
裴依依手腕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林慕雪的眼。
那玉镯价值连城,寻常百姓家几辈子都积攒不出这等财富。
林慕雪心中苦涩,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仿佛事不关己。
当晚,沐子谦以林慕雪扰乱府中秩序为由,扣除了她全部的月俸。
说是要补偿裴依依。
众人皆以为林慕雪会勃然大怒,可她只是平静地收拾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将辞呈折子递到沐子谦面前。
「克扣俸禄怎能抵消对下人的欺辱?我自请离去。」
林慕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裴依依抢先一步说道:
「林姑娘,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就离开?你在相府任职幕僚这么久,老爷平时对你也极好,如今你突然离去,别人会怎么看他?老爷,您快劝劝林姑娘吧。」
沐子谦原本或许想开口挽留,听了裴依依的话,怒火中烧:
「劝什么劝!她想走就让她走,我做事光明磊落,不怕旁人非议!」
他一把夺过辞呈,草草盖上了他的朱印,甩手扔到林慕雪脸上。
周围的同僚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好戏。
林慕雪却神色平静,捡起地上的辞呈。
「我会谨守职责,将事务交接妥善便走。」
「不用交接!想走现在就走!」
沐子谦指着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自行离府,没有俸禄。」
与林慕雪交好的同僚纷纷劝她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要意气用事。
他们都知道,沐子谦能坐上宰相之位,林慕雪功不可没。
当初沐子谦仕途坎坷,是林慕雪四处奔走,为他争取机会。
政务繁忙时,也是林慕雪挑灯夜战,为他出谋划策充当好幕僚。
如今离开,等于放弃了所有。
可林慕雪去意已决,朝他们道别后,转身离开。
走前,她清楚地看到沐子谦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坚信,林慕雪不会轻易离开。
以前他们也因为裴依依闹过很多次。
最严重的一次,沐子谦当众斥责林慕雪,将她一年的赏赐都给了裴依依。
林慕雪当时也被气得要辞去,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工作。
沐子谦以为这次林慕雪也会选择留下,但他不知道,林慕雪对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刚走出相府,林慕雪迎面碰上了寻她的小厮,是好友托人送来的银票。
早晨沐子谦说库银不足要克扣俸禄时。
林慕雪担心他手头拮据,立刻向好友借了五百两银子。
原本想给他,却无意中撞见裴依依炫耀玉镯。
她这才明白,沐子谦的用意,是为了讨好裴依依。
林慕雪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或许是已经麻木了。
为了裴依依,沐子谦做过太多荒唐事,让她都快忘了,究竟谁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
林慕雪让小厮把银票退还给好友,随后走到平时处理公务的书房。
房间里,摆放着林慕雪用了十年的旧木箱,箱子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
她正收拾行李的时候,裴依依捧着一个精致的妆奁走了进来。
「暮雪姐姐,这件屋子阳光足且宽敞,老爷说以后赠予我使用,我就先搬些东西进来。」
她把妆奁放在桌面上打开,里面正是沐子谦送给裴依依的那只玉镯。
裴依依故意这么做,显然是在挑衅她。
当初这个书房是沐子谦特意给她林暮雪选的,只因它是离沐子谦的主院最近的一间。
林慕雪和沐子谦相识十年,却比不上一个刚入府十个月的丫鬟。
她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到一半时,裴依依突然从身后一脚绊倒林暮雪。
在林暮雪摔倒之时,裴依依又打翻了妆奁,玉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玉镯碎片割破了林暮雪的皮肤,鲜血瞬间浸染了地面。
几乎同时,沐子谦走了进来。
「林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裴依依说着,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太可惜了,这是老爷特意为我挑选的。」
沐子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瞥了一眼地上鲜血直流的林暮雪,冷冷道,
「林慕雪,之前我就看到你盯着依依的玉镯,你老实说,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打碎它来报复依依?」
林慕雪差点被气笑了,又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所有责任推到她身上。
裴依依叹了口气:「算了,老爷,我们不要怪林姑娘了。她因为我丢了差事,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说到底,这件事都怪我,如果我小心些就好了。」
说着,她懊恼地抬手想要拍自己的额头,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故意放轻了力道。
沐子谦没有察觉,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道:
「不怪你,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完,他重重地点了点林暮雪的额头,训斥道:
「你能不能学学依依?有点担当!人家都知道谦让,你在相府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莽撞?」
林慕雪刚站起来又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可笑。
这几个月,明明是裴依依不断地抢她的功劳,耍心机陷害她,现在却反过来说裴依依谦虚有担当,而她莽撞。
林慕雪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准备离开。
沐子谦却再次拦住她。
林慕雪本以为他又要维护裴依依。
可谁知,他竟将她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
「慕雪,我倚重你,才会对你如此严格,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林慕雪听着他的教诲,心中疑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2
第2章
沐子谦拍了拍她的肩膀:
「辞呈我当做没看见,幕僚之首依旧是你,去给依依好好道个歉。另外,玉镯是你打碎的,该赔多少,你看着办。」
林慕雪这才明白,沐子谦是在逼她低头。
她抬头看向裴依依,裴依依好像早就料到沐子谦会这么说,一脸得意,挑衅地翻了个白眼。
林慕雪冷笑一声:「我不会赔的,玉镯是谁打碎的,自己心里清楚。我还有事,先走了。」
沐子谦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别后悔!」
林慕雪回到房间,给好友顾庭深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
「我已离开相府,明日便去投奔你。」
不过片刻,好友顾庭深家的小厮便找了过来。
语气中带着惊喜:「少爷托我问句话,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随后又问:「那沐大人该如何?」
当初顾庭深与沐子谦同期入朝为官。
相比起白手起家的沐子谦,顾庭深有着更为显赫的门第,也能给出更优渥的待遇。
顾家极其看重林慕雪的才学,许诺给她高位厚禄。
甚至在得知她与沐子谦的关系后,破例允她身兼两职。
但为了沐子谦,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年寒冬,她因得罪权贵,被人追杀至荒郊野外,几乎冻死在雪地。
是沐子谦不顾自身安危将她救回,更是以自己的名声担保,为她洗清冤屈。
她感激至深,发誓此生必当以身相报。
从此抛却过往,全身心辅佐沐子谦,助他一步步登上宰相之位。
日久生情,沐子谦向林慕雪许诺此生只爱她一人,两人便私定了终生。
可如今看来,这些心意却似乎不值一提。
林慕雪苦笑,这些年来,就算是报恩,也该还清了。
她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不必多虑,我自有主张。」
与下人又说了几句,约定好明日面谈细节,林慕雪便驾马回到自己的小院。
这处宅院虽是她亲手置办,但处处皆是与沐子谦的回忆,她已不愿再住下去。
她先整理书案,却在抽屉深处发现几幅画卷。
展开一看,画中皆是沐子谦的模样。
或凝神批阅奏章,或独坐庭院赏月,或伏案疾书。
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将那人神韵尽数勾勒。
这些都是她曾经为沐子谦所画。
那时他也最爱她的丹青功夫,每一幅都珍而重之,装裱成轴悬于书房。
可自从裴依依入府后,他便嫌弃这些画作老气,说不如让裴依依用新法描摹。
那些画作便被随意丢弃,带回这里。
纸张已经泛黄,墨迹也渐渐褪色。
林慕雪冷笑一声,将画卷尽数投入铜盆,点燃一角。
火舌贪婪地吞噬着纸张,最终只剩一捧灰烬。
恰如他们之间的情意,在不知不觉间已被焚烧殆尽。
收拾完毕,她疲惫地靠在软榻上,正欲写信给顾庭深询问住处,却听下人来报,说裴依依在府中宴席上献舞。
那女子身姿轻盈,舞姿曼妙,沐子谦看得入了迷,竟亲自为她打拍子。
席间宾客纷纷称赞,说裴姑娘舞姿绝世,更有人打趣说宰相大人与裴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从前林慕雪也曾在府中献舞,可沐子谦总说她舞姿太过刚硬,不够婉约。
现在想来,怕是嫌弃她的人罢了。
府中下人们都知道林慕雪与沐子谦的关系,却还敢当众这般议论。
只因沐子谦从不避讳与裴依依的亲近,反倒是对林慕雪越发疏离。
往日里若听到这等话,她定会怒火中烧,立刻去寻沐子谦问个明白。
可此刻,她心如止水,继续收拾自己的住处。
谁知没过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说笑声。
沐子谦与裴依依有说有笑地从门外走来,裴依依还挽着他的手臂,姿态亲昵。
见到林慕雪,裴依依神色一慌,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还故意朝她扬了扬下巴,施施然走进内室。
林慕雪知道,裴依依是在等她像往常一样低声下气地求和。
每次二人之间闹不快,沐子谦总会让林暮雪主动和裴依依言和。
即便错在对方,她也要低头认错。
以前她觉得这是应该的,不论是报恩还是维系这段情意,她都该忍让。
但现在只觉得可笑。
她垂眸继续收拾物件,不过片刻,就见裴依依阴沉着脸从内室走出。
「方才宴席上的事,你可是都知道了?」沐子谦问道。
「什么事?」林慕雪明知故问。
见她这般态度,沐子谦似是松了口气:「无事,只是些府中琐事罢了。」
林慕雪在心中冷笑,不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沐子谦还瞒了多少他与裴依依的事。
「你伤怎么样了?」见林慕雪沉默,沐子谦又开口道。
林慕雪知道这是她给的台阶。
往常这时,她早该顺着台阶下来,重新讨好于他。
可此刻,她连头都未抬,淡声道:「不妨事,不劳您挂心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要无理取闹吗?」沐子谦蹙眉。
裴依依也疑惑地抬头看她,不明白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林慕雪不说话,沐子谦叹了口气:「我知你还在为府中之事生气。但依依这段时日确实做得不错,赏她玉镯,也是因她有功在身。」
听她这般说,林慕雪几乎要笑出声来。
裴依依是沐子谦破格收入府中的,做事毛手毛脚,错漏百出。
小到待客时将下等茶叶错给贵客,自己却喝了贵客的茶。
大到将机密文书错发他处,险些酿成大祸。
留她,简直就是留了个祸患。
也就沐子谦被猪油蒙了心,把她当个宝。
若不是林慕雪对府中事务了如指掌,恐怕真要信了裴依依的鬼话。
见她不语,沐子谦又道:
「你是我的未婚妻,待我登上更高之位,这府中还不都是你的?又何必与依依一般计较?」
「慕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府中幕僚和下人们觉得我偏袒于你。」
林慕雪心知这不过是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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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府中,下人们都看得清楚,沐子谦是如何对待她与裴依依的。
她费尽心思写就的奏章,沐子谦随手交给裴依依誊抄一遍,就成了裴依依的功劳。
她辛苦联络的官员,沐子谦带着裴依依吃顿饭,就变成了裴依依的人脉。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日久天长,府中上下都觉得沐子谦更宠爱裴依依。
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喜欢林慕雪,为此她没少受人白眼和欺辱。
沐子谦明明看在眼里,却始终装作不知。
林慕雪懒得多言,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说成是借口。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已与府中无关,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沐子谦一时语塞。
最后,他轻叹一声,走到林慕雪面前,有些别扭地拉住她的手。
「其实我也有私心,想让你这段时日休息休息。不如花时间想想,咱们何时举行大婚呢?」
他笑吟吟地问道。
成婚一事,林慕雪已经求过许多次了,每一次,沐子谦都推脱搪塞。
每次闹得不快,他又会拿这事来哄她。
有时候,林慕雪觉得自己不像是沐子谦的心腹幕僚,也不像是他的未婚妻,更像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
见她不语,沐子谦又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一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
「别生气了可好?」
说着,她故作亲昵地凑近林慕雪。
林慕雪闻到她身上属于沐子谦的龙涎香味。
胃中一阵翻涌,她一把推开沐子谦,厌恶地皱了皱眉,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指。
「你什么意思?」沐子谦冷冷开口,眸中寒意渐起。
「大人恕罪,我还有事,先去更衣了。」
林慕雪强压下心头苦涩,淡声说完便转身欲回内室。
沐子谦欲追,却见那扇雕花木门已被紧紧关上,里头传来落锁声。
「好!林慕雪,你且等着!」
沐子谦怒极,一脚踹在门板上,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待林慕雪从内室出来,前厅早已空无一人。
林慕雪回到幕僚府院,正要收拾残留的公文。
便听闻沐府遣人传话,说是大人今晚设宴,邀众幕僚赴宴。
众人皆默不作声。
唯独听见裴依依在院落中连连说好,眉眼间尽是欢喜之色。
林慕雪心知沐子谦是故意为之。
这般情形已非一次两次,每回都是如此。
其他幕僚公务繁忙,避之不及,唯独裴依依总是格外热切。
从前,她定会醋意难消,寻个由头跟去,最后落得一身嘲讽。
如今,她已不愿再做这般无谓之事。
林慕雪换了身素色衣裳,去看了要租住的小院。
确认无误后,便将银钱交付房主。
随后又寻了牙人,想要将如今住的宅子卖了。
然而这处宅院虽是她买下,装潢摆设也都是她一手操持,可那房契上,当初却还是写了沐子谦的名讳。
那时她与沐子谦皆是清贫,林慕雪几乎散尽所有积蓄买下这处宅院。
为了他的面子,是以沐子谦的名义签的房契。
如今沐子谦已是当朝宰相,这等小宅怕是早已入不得他的眼了。
牙人告诉她,若要卖房,还需沐子谦亲自到场,若他不得空,也需一份手书。
她只得又遣人传话。
可那人去而复返,说是沐府根本不见外客。
往常也是这般,每每闹到水火不容时,沐子谦便会将她拒之门外。
她担心他生气,有时会借他人府上的下人,卑微地递上书信,请求他收回成命。
而他总是高高在上地问她可知错了。
如今想来,当初她为了求得原谅说过的违心话,当真是数不胜数。
思忖片刻,她还是遣人去递了拜帖。
「还请大人今晚回府一趟,下官有要事相商。」
「何事?本官公务繁忙。」隔着屏风传来沐子谦冰冷的声音。
林慕雪拿起卖房文契,抿了抿唇:「还请大人过目。」
「呵。」沐子谦冷笑,「方才推开本官时何等决绝,现在又要本官帮你办事?林慕雪,你可是觉得本官欠你的?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莫不是本官这段时日对你太过宽容,让你都忘了该如何认错?」
听着他讥讽的语气,林慕雪还是如往常般低声道:「是我的错,还请大人恕罪。」
反正已经违心认过那么多次错,再多一次又如何。
况且,这次的认错能换来一处宅院。
纵然宅院本就是她的,可若沐子谦执意刁难,不肯在文书上签字,这宅子她也卖不得。
即便有当初的出资为证,也需打官司。
沐子谦有这个权势折腾,她却没这个本事应对。
果然,听她认错,沐子谦的语气也缓和几分。
「且等着。」说完便让人送客。
林慕雪心如止水,将宅院的消息散布出去,为了尽快脱手,更是压了不少价钱。
做完这些,她去寻了顾庭深,签下了新的幕僚文书。
顾庭深激动不已,连说三生有幸,特地设宴为她贺喜。
她本想早些回府,可转念一想,沐子谦还不知何时才回,回去太早也是干等,便应下了。
酒过三巡,她去净房时,听见隔壁雅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
透过纱帘的缝隙,她看见沐子谦正搂着裴依依,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裴依依笑得花枝乱颤。
趁此机会,裴依依飞快地凑上前去,在沐子谦唇上轻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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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沐子谦唇角微扬,眼眸中满是笑意。
裴依依娇羞地低下头,脸颊绯红。
「大人,你与林姑娘何时才能解除婚约?」
裴依依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奴婢日日看着你与他在一处,心中苦楚难言。你...你可是还念着林姑娘?」
沐子谦欲言又止,最后却将裴依依搂入怀中。
百般温柔,如同哄孩童般轻拍她的背。
「她如何及得上你?只是如今朝堂局势复杂,若我此时与她断了,若有人借机生事,我疲于应对于我不利。」
「再等些时日罢,正妻之位定是属于你的。」
「原来是这般,奴婢就知道大人心里最在意的是奴婢。」
二人依偎的模样,宛若一对璧人。
林慕雪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雅间,又饮了几盏酒,众人谈及往事,直至三更才散。
行至成衣铺时,顾庭深忽地将林慕雪拉到一件华服前,问可还中意。
林慕雪不解其意,只点了点头。
林慕雪原以为是他要给裴依依的新衣裳,正欲开口称赞,他却将一张地契塞入她手中。
「送你的。」
他挑眉道:「你那身衣裳都破旧成什么样子了,我早就看不过眼。这绸缎铺子送你了,往后你要什么衣裳,就直接来取便是。」
林慕雪刚要推辞,他却像早知林慕雪要说什么,直言道:
「我听闻沐相爷给他府上新来的丫鬟都置办了好几身华服,她那般出身卑微的人都能穿金戴银,你自然不能输了气势。」
「说起来,我偶然听到过那女子的政见,粗俗浅薄,显然是偷了别人的筹谋,也不知怎么能留在相府......」
或许是醉了的缘故,顾庭深毫无顾忌地数落着裴依依。
林慕雪沉默不语。
他说得对,那些策划都是林慕雪给沐子谦提供的。
每每上报时,沐子谦都会归功于裴依依。
也因此,她的谋划风格总是不一。
顾庭深不在相府,都能看出其中端倪。
偏偏沐子谦看不明白。
林慕雪还想推辞,顾庭深佯怒道:
「这可不是白送你的,是从你往后的月俸里扣,你可莫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我失笑。
这庄子的价值,若要从月俸里扣,怕是要扣上几十年。
知晓这是顾庭深的托词,林慕雪不再推辞,向他道谢。
与顾庭深又闲话几句,各自唤了轿子回府。
本以为这个时辰沐子谦应该还未归府。
谁知推开房门,却见他已坐在内室的软榻上。
「你去了何处?不是说好要见面的吗?可知我等了多久?」
一进门,沐子谦便怒气冲冲地质问。
林慕雪有些诧异。
往常他与裴依依相会,都要到五更才归。
这般早回来,当真稀奇。
然而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他与裴依依在客栈相拥的画面。
一阵反胃涌上喉间。
「与顾庭深小聚。」林慕雪淡声说完,走进内室。
刚走两步,沐子谦突然拦住林慕雪,蹙眉道:
「你还饮酒了?不是说过,没有我在场,你不许饮酒吗?」
林慕雪没有作声。
沐子谦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
「你还是因我与依依出去的事情生气吧,你若是不愿我与她单独用膳,直说便是,何必饮这么多酒?」
「你想多了,我饮酒与你们无关。」
林慕雪扶着椅子坐下,将卖房文契递给他:「劳烦你看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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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看着递来的信笺,沐子谦扬起眉梢,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这是什么?又是情书?」
「现在再向我认错已经太迟了。下午的事,你让我很是不悦。」
「莫要以为用这等无趣的手段,我就会轻易原谅于你。」
望着他趾高气扬的模样,林慕雪心中暗觉可笑。
往日每每惹他生气,不论自己如何赔罪他都不肯轻易原谅。
为了哄他一笑,她曾写过无数封情真意切的书信。
此刻想来,她固然有错,可那时的自己,分明是将尊严拱手让人践踏。
好在,从今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并非情书,而是一份惊喜。」
林慕雪淡声道。
闻言,沐子谦挑了挑眉,正要打开那份宣纸,忽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见到裴依依婀娜多姿的身影,他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且慢,我先听听何事。」
裴依依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大人,奴婢方才在街上被几个无赖调戏,如今他们还在追着奴婢......」
沐子谦闻言,面色顿时一变。
「竟然如此猖狂,走,我这就去给你做主。」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去,显然已将林慕雪的事抛在脑后。
林慕雪两步拦在他面前,将那份文书直接递到他眼前,语气平静:
「大人还是先处理我的事吧。毕竟是我先来,况且这份文书需要大人亲笔画押,事关紧要。」
沐子谦愣了一瞬,抬眼看她,叹了口气。
「林慕雪,你也该明白轻重缓急。她那边遭人调戏,岂不比你的事更要紧?」
「你这般争风吃醋的模样,实在失了体面。」
林慕雪只觉可笑。
她不够体面,可裴依依故意勾引男子,再假装受害的模样又如何?
但她懒得与他纠缠,只是将文书往前递了递,态度坚决。
沐子谦不再多言,翻开文书,可还未看清内容,裴依依惊呼。
「啊!他们找上门了!大人......」
「莫慌,我这就来。」
安抚了裴依依,沐子谦面上已显露几分焦急。
他甚至未看文书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草草印了个手印,便大步离开。
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林慕雪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大人不看看自己画押的是什么文书吗?」
「有何好看的?你能找来的惊喜不过是拉拢来什么新门客罢了。」
「这等小事你觉得无误便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慕雪只觉讽刺。
从前为博他欢心,她也会暗中为他拉拢一些有才学的门客。
最初时他会很是欢喜,可后来官居高位,便看不上这些靠着读书的新人了。
每次签订契约前,生怕有疏漏,都要反复查看数遍。
如今,只因担心裴依依,连自己画押的是什么都不知晓。
也罢,倒省了许多麻烦。
当夜沐子谦未归府。
倒是裴依依遣人送来几封书信。
【林姑娘,我知你方才已看到一切。】
【但你该明白,大人心里是向着我的。我只消一句话,他便会抛下你来寻我。】
【不如早日离开,免得闹得大家都难看。】
林慕雪冷笑。
看来裴依依是要撕破脸面了。
她清楚,即便将这些书信给沐子谦看也无用。
他太过宠爱裴依依,就算看到这般挑衅的话,也只会说是自己在离间他们。
但她也不是能任人欺凌的性子,挥笔写信让人送去。
【恭喜裴姑娘。不过若有朝一日大人厌了你,望你也能识相些,自己离开才是。】
她知这话杀伤力不大,但裴依依心里定然也不会好受。
果然,此话一出,再无回信。
林慕雪早早歇下,次日天明便将沐子谦印好手印的文书送去牙行。
当日下午便有人来看宅院。
那人对宅院的位置、格局和价格都很是满意,只是对她急于脱手一事有些疑虑。
「这般好的宅院,为何要卖得这般便宜?可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缘由?」
他显得很是谨慎。
林慕雪简单告知,这是之前备好的新房,但与未婚夫缘分已尽。
他露出理解之色。
「这院子的陈设一看便是用心之作,这假山、池塘,都别有风韵。」
「卖了也好,免得物是人非,徒增伤感。」
林慕雪不语。
沐子谦对住处极为挑剔,当初为寻一处合心意的宅院,她走遍京城,看过数百处房舍,才选中这一处。
就连装饰布置,也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做。
如今才发觉,这些年来,她的人生始终围着他一人打转。
买主很是爽快,当晚便定下契约,约好两日后交接。
正好,她离京,也是两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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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林慕雪刚从牙行议事归来,行至自己的小院时,便听见院内传来嬉戏声。
她脚步一顿,心下已有了猜测。
院中的梨花开得正好,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青石板上。
往日这个时辰,院子里应当是安静的,只有春风拂过花枝的沙沙声。
推开院门,她便看到自己平日里最爱坐的那张紫檀木椅上,搭着一件陌生的女子披肩。
林慕雪神色未变,只是默默地绕过影壁,往内院走去。
「大人,您且看,这茶叶要这般冲泡才是最好......」
裴依依那柔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林慕雪站在游廊下,望进那扇半掩的门。
透过门缝,她看到裴依依正紧贴沐子谦的身体,纤纤玉手覆在他手上,教他如何泡茶。
裴依依身上穿着林慕雪平日里最爱的那件月白色襦裙,发间还簪着一支她最喜欢的白玉簪。俨然一副主母做派,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刺眼的和谐。
沐子谦也一反常态,任由裴依依靠在自己身上,甚至还纵容地笑着。
他们说着什么,不时传来低低的笑声。
林慕雪心中一阵发冷。
记得往日里,她若是靠近沐子谦半分,他都会皱眉躲开。
美其名曰他身为朝廷命官,当谨守男女之防。
如今看来,不是他守礼,只是厌恶她罢了。
正想着,裴依依突然回头,看到林慕雪站在那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从沐子谦身边退开。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沐子谦皱着眉问道。
林慕雪听了这话,只觉可笑。
她堂堂宰相幕僚,出入自己的院子竟还要小心翼翼。
「林姑娘恕罪,是妹妹僭越了。」裴依依低着头说道,
「妹妹只是见大人对泡茶感兴趣,这才临时起意教教大人......」
她嘴上这么说,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能与沐子谦如此亲近。
从前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林慕雪定会怒不可遏,要么与沐子谦大吵一场,要么直接将裴依依赶出府去。
但如今,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更何况她早已打点好了离府的事宜。
宅子也已经卖给了别人,她实在懒得再计较。
「你们继续,我先去书房。」林慕雪淡淡道。
裴依依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
沐子谦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像是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
「今日是依依的生辰,她想在府上过,所以......」沐子谦难得解释道。
这倒是新鲜。
林慕雪在心中冷笑。
从前她的生辰,沐子谦连个祝福都不曾说过,如今倒是记得一个丫鬟的生辰了。
「那就祝裴姑娘福寿安康。」林慕雪淡淡说完,转身向书房走去。
她的东西早已收拾得差不多了,贵重的物件都已经送到了新租的院子里,如今书房里只剩下一些日常用的书册和衣物。
正想着要不要今日就将剩下的东西一并收拾了,房门突然被推开。
裴依依端着一碟点心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比往日空旷许多的书房,轻笑一声:
「看来姐姐是真的要搬出去了?」
林慕雪没有理会她,继续低头整理桌上的公文。
见自己被无视,裴依依的脸色沉了下来,走近几步:
「我与你说话呢,你装什么清高?」
林慕雪抬眼看她:「你不过是个丫鬟,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我搬出去了,你也住不进正房。」
「你!」裴依依脸色骤变,抬手就要将点心泼向林慕雪。
不等林慕雪躲闪,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裴依依立刻将点心打翻在地,整个人也跌坐在地上。
「依依,怎么了?」沐子谦快步进来,一把将裴依依扶起。
林慕雪被推得踉跄后退,不小心踩到了散落的瓷片上。
顿时感到脚踝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很快浸湿了绣鞋。
可沐子谦却视若无睹,只是心疼地看着裴依依手上那道浅浅的白痕,连血都没有渗出。
「对不起,大人,是我又惹林姑娘生气了,」裴依依梨花带雨地望着沐子谦,
「我本想着生辰,给林姑娘送些点心,可姐姐她似乎不喜……」
林慕雪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从未说过不喜欢吃点心,相反,因为从小在清苦人家长大,很少能吃到精致的点心,所以格外喜欢。
每逢生辰,她都会念叨几句。
从前沐子谦还会笑她,说少有女子像她这般贪嘴。
可如今有了裴依依,沐子谦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些。
他指着林慕雪,怒道:「不过是些点心,你何必如此刻薄?」
「慕雪,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已经想通了,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善妒。」
「若你再这样下去,这门亲事,我看也不必继续了。」
林慕雪看着沐子谦愤怒的面容,突然觉得好笑。
从前闹得最凶的时候,沐子谦也曾威胁过要取消婚约。
但那时的她,总是第一时间求他原谅,甚至不惜下跪。
因为她以为,沐子谦说取消婚约,不过是一时气话。
直到那日在书房外听到的对话,她才明白,原来沐子谦早就想辞婚了。
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见她不说话,沐子谦以为她怕了,语气缓和了些:
「这些日子你神神秘秘的,想必是在准备婚礼的事。」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辞婚......」
「我同意辞婚。」林慕雪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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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沐子谦原本含笑的面容瞬间凝固,眸中闪过难以置信之色。
「你方才说什么?」
「不是要辞婚吗?我愿意。」林慕雪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原以为自己应下辞婚之事会如他所愿,他定会欣慰。
却不料,从他的语气中,非但未察觉半分喜悦,反倒充斥着震惊与怒意。
「林慕雪,你疯了不成?就因一件小事便要与我辞婚?」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林慕雪心中困惑。
辞婚不是他想要的吗?
她应下了,他为何又是这般态度?
一旁的裴依依似也有些不解,轻轻拽了拽沐子谦的衣袖:
「大人,是林姑娘自己提出辞婚,不如......」
话未说完,便见沐子谦勃然大怒:
「放肆!本官与慕雪之事,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嘴!」
这是他头一回对裴依依如此凶狠。
裴依依被吓得面色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沐子谦似是察觉失态,忙放缓语气:
「你且先下去,我与慕雪之事,不该让你牵涉其中。」
裴依依红着眼眶,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时不宜触怒沐子谦,便垂首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后,沐子谦长叹一声。
正欲开口,却见林慕雪足脚边有血迹渗出,语气顿时充满担忧:
「你的脚受伤了?怎不早说?我去取些金疮药来。」
说着,他便朝书架走去。
林慕雪心知他不过是想转移话题罢了。
每每谈及他不愿听之事,他总会以关心她的方式打断谈话。
往日里,她总会心软,沉溺于他尚在乎自己的假象中。
那些矛盾便在不知不觉间被掩埋,却始终未曾解决。
只会在她心底腐烂,终有一日以更丑陋的面目重现。
「金疮药呢?记得前些时日还在此处。」
沐子谦自言自语地翻找着。
他似是忘了,自从两年前那场大病,他不顾她发热不退,却与裴依依相约赏梅后,她便将药箱挪至别处,以便取用。
「林慕雪,你的房中怎少了许多物件?」
沐子谦终于察觉不对。
她也不瞒他:「我已将宅子卖了。」
「已寻到买主,两日后便要交付,还请大人明日遣人将东西搬走。」
沐子谦微怔,怒意未起,忽又轻笑一声:
「休要胡闹,这宅子也有我的名分,没有本官的手印,你如何能卖得了?」
「罢了,我知你生气,这就让依依离开,你不要再闹了,可好?」
他仍不信她所言。
林慕雪取出桌上的卖契递给他:
「最后有大人的手印,那日裴姑娘当街被调戏时所盖,大人若是不记得也无妨,这签章仍然作数。」
沐子谦接过卖契,看到最后的红色手印时,身形猛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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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沐子谦站在她面前,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布满阴霾。
他沉默半晌,突然暴怒,声音在庭院中回荡。
「谁准你擅自典卖宅院的?」
林慕雪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讥讽。
「宰相大人,这座宅院本就是我当初倾尽家财买下。如今我要处置,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宰相大人不是已在城南为裴姑娘置办了一处庄园?想来也不至于没有去处。」
沐子谦闻言,面色瞬间苍白。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林慕雪原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却见沐子谦强压下怒火,声音低沉:
「那处宅院本是要送与你的,写裴依依的名字,不过是想让她心安。若你介意,明日我便让人去衙门改了地契。」
他停顿片刻,又道:「慕雪,你我相识一场,岂能说散就散?我知你心中有气,不如先冷静几日,待心平气和了再谈。」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往常每逢争执,他总是这般。
摆出一副深情模样,等她心软,再主动求和。
起初她也信了他的真心,后来才明白,这不过是他的惯用伎俩。
林慕雪收回目光,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方才争执时打翻的餐碟碎了一地,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掇着碎片。
待她处理完脚上伤口出来,沐子谦与裴依依已然离去。
案几上残留着未动的茶水。
这些年来,府中大小事务向来是她在打理,从不曾让沐子谦操心。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这般。
她本想等明日唤个粗使婆子来收拾,却不想次日一早,便见府中已是焕然一新。
沐子谦立在厨房中,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正要去唤你。」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昨日的不快从未发生。
「我已命人将府中打扫干净,还特意熏了香。」
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沐子谦见她如此冷淡,眼中闪过失望,却仍强撑着笑脸,端出两碗燕窝:
「这是我亲自熬的,你尝尝。」
说来讽刺,这还是沐子谦第一次为她准备早膳。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会感动得落泪。
可惜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我不能食用燕窝。」林慕雪望着那两碗精心熬制的燕窝,眼中尽是凉薄,
「我每次食用都会头晕目眩,宰相大人,这么多年了,你竟连这都记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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