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是第一次去敬老院。
在那里,不同年龄的老人有着不同年龄的场所,不同状况的老人也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
我从未体会过什么是鳏寡孤独,但当我到达那个地方,我找寻到了静默的答案。
我是随志愿者团体一起来的,大巴车从院落的大门开到广阔的场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随行的同伴们都各自有着任务,我也不例外。我被安排到了一所特殊的楼里。
我同另外几个人从一层向上走,目光打量着四周,不知该作何感想。那时的我没怎么见过世面,对外界的一切总是仅限于自己的认知,我以为所有的老人即使已是暮年,白发苍苍,也可以对世界保持该有的明朗。
稍显沉默或呆滞的老人们,有些端坐在住所的一层大厅,有些斜靠在桌椅的一方,他们的目光总是没有焦点,像是透过清晨的雾色,又穿过日暮的霞光,将各自的一生望穿,恍恍惚惚。我对他们有些同情,将自己的一生心血倾注在自己的子女身上,然而有所付出却并未有所回报。我们每个人都表现出自己最具善意的一面,向老人们微笑,向老人们问好,并不是期望能得到相对等的回应,只是想让他们的千篇一律的生活会因今天我们的到来而感到些许不同。
我们继续向楼上走去,侧身给人让路,与不同的人擦肩,而后到了其中一个楼层停步。我遇见了两个被遗弃在这里的老人,他们在同一间房。
听护工说,他们没有家人。其中一个四肢被捆绑在床的四角,面目狰狞,不停的想要挣脱桎梏,却只是徒劳的将手腕勒出了红痕,看的人心惊不已。同伴向护工抱怨为何不让他自由一些,护工只是说他精神不好。另一个老人刚被护工移到轮椅之上,他真的很老,老到没有办法走路,没有牙齿咀嚼,也不能将口中的话语吐露清晰。我没有与同伴再去别的老人那里,我留在了这个房间里同老人聊天。
我将随行带来的水果分成了细碎的小块喂给老人吃。我与这位老人断断续续的聊天,尽量表现的欢快,但压抑却被不动声色的藏在心底。老人尽管口齿不清,却也讲了很多,平常应当不会有人这样听他讲话,我能感受到他是开心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总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我们来到这里,终究也会离开这里。我不会忘记离开时看见的老人眼中的水光,那时我的情绪有着顷刻间的难以抑制。我和老人说我会再来。
大院的中间种着很多高大杏树,院长说那些老人都嫌酸,随行的同伴便敲了两大袋带走。回程的路上,我坐在车内靠窗的位置,嘴里含着分来的杏子,是很酸。我猜想着养育自己的父母是否真的很难,明明父母才是最幸苦的角色,老了之后,应该颐养天年才对。
我只是世界浮萍中的一叶,但我终究知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人们是社会上不同角色的扮演者,但有些人究其一生也未曾真正演好为人子女的本分。最珍贵的一切往往不需要刻意的争取,只是很多人总是将是非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