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小柳爸爸给《小柳同学》一文如此留言：
胡老师笔下的这个“小柳”是我儿子吗？我儿子有这么多优点吗？他还有这样优秀的一面吗？同时我又感动，我能够感受到胡老师对小柳的用心和爱，在大多数人眼里“调皮捣蛋”一身毛病的“坏男孩”（有时候我和他妈妈也这么认为）怎么还有“优秀的一面”？……
我笔底下的小柳当然是柳爸的儿子；小柳的优秀，我也丝毫没有夸大。永外一年多，小柳变化确实蛮大。也难怪柳爸不敢相认，柳同学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他身上诸如爱阅读、善思考、思维活跃的优点，有时恰是他的缺点。
就说阅读吧，因为太喜爱，以至于不分时间、场合，以至于不做作业不听课而影响学业。就因为太爱看书，特别是不分场合地看书，他曾一度遭到父母“封杀”。我也曾限制小柳看书，那是因为早自修时，他用语文书作掩护，把课外书藏在书桌下偷读；或是自修课不做作业，把课外书埋伏在膝盖上偷看。他是如此沉迷而难以自拔，对此，我多次严厉告诫：千万别把优点变成缺点！小柳呢，被逮住了，立马归正；但一转身，我行我素。这样的斗智斗勇，大约经历了一年左右，也就是说，七年级基本上是在这样的模式中度过。
与小柳一同走过的一年多，有几件事印象深刻，我概括为两“凉拌”一“热焐”。
凉拌一
我与柳同学的交集从2016年7月2日开始，其时，他参加永外新生英语国际夏令营活动，我是他的夏令营班主任。21天的夏令营结束时，我看见了一个变化喜人的小柳，举例说吧，他不再如夏令营伊始那样想讲话就讲话，课余，更多的是看到他沉浸阅读中，虽然周遭是一片喧哗与吵闹。
9月份正式开学时，我是小柳的语文老师。带着他在夏令营时留给我的好感，我不吝欣喜和鼓励，希望他继续蜕变。
不料，我错了。初入初中的小柳，就如一头出生的牛犊，欢快地过着他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夏令营时，毕竟时间短，又没有学业负担，他只要遵守纪律就可以。而进入初中生活的正式轨道后，学业的要求、纪律的约束对自由散漫惯了的小柳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他随心所欲，想唱就唱，哪怕是自修课；作业，想不做就不做，无论你怎么催促。一开始，我好言相劝，几乎是无济于事；后来用严厉的方式，亦不奏效。其他任课老师也频频有同感。
开学两个月后的一个周五，我约了小柳妈妈，客观地告知小柳的状况，并告诉柳妈在她家这头牛绳尚未套上鼻的小牛面前，我黔驴技穷，一筹莫展。想不到在一线工作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教育经验，在小柳身上甚无章法。
老革命碰上新问题，怎么办？凉拌！我得静下来捋捋思路，想想对策。与柳妈一番相谈，了解到了小柳的小学生活还有他的成长故事，同时也了解到家庭教育更多是放养。他确实是一个很独特的孩子，从小少有约束。这次谈话，我与柳妈探讨了一些关于孩子教育的话题，也提出了一些教育建议；并和柳妈商量好，在我凉拌期间，家庭教育要跟进，抓住老师们频频感到无计可施之时，引导小柳思考为什么老师们的负面评价这么多，引导孩子认识到自己深陷四面楚歌窘境的原因和危险性。这次谈话，我俩约好妈妈唱红脸，我唱白脸。
当我跳出问题看问题时，我发现其实错在我——我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凭着自己在夏令营时对小柳20来天的了解，我就自以为是地拉着他，欲进入成长的快车道。殊不知，当时的小柳，连最基本的规范意识都没有，几乎是得从零开始或者是从负起步的节奏。
我得放慢节奏，但不能降低要求，而且态度要坚定，要求要分明。
还是从规范起步，上课的规矩、作业的规范，在日复一日中慢慢建立；听写默写作业，如果不完成不过关，那就死磕。对他，施以一定的高压，是必需的方法；全然等待孩子自己的醒悟，将付出极大的时间成本，这是我们付不起的代价。
高压的同时，也给予及时的肯定与鼓励，哪怕是微乎其微的进步。那阵子，小柳最大的亮点是课堂发言，在别的同学不能答时，他总能说出一二来。记得有一次在讲评练习时，他高高地举着手，迫切地想表达点什么。我示意他发言。小柳站起来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嘛，我要给大家科普一下……”然后如专家指导一般说了一番，惹得同学嘘声四起。待他说完，我力挺小柳：“大家还真不能嘘，小柳刚才说的很对，他能言大家所不能言，这得益于他的大量阅读。”这时给小柳客观地评价和肯定，无异是给他撑腰，也是引导孩子们客观公正地看待事物。但这份支持只属于他积极发言的学习态度和博览群书的好习惯。他的不足，还需明确指出，否则，心思简单的孩子就会不知所以，不明事理。课后，我和小柳分析了同学们何以“嘘”的问题，他内心清澈，知道自己的缺点：“我平时话说太多了。”我顺势加了一条：“你的发言太专家了。你可以把调放低一点。”小柳不置可否。
这样的凉拌政策一直到七年级第一学期结束，一路走来，软硬兼施。
凉拌二
第二次凉拌是今年的9月30日。
当时，唐老师因家里有事，我代理4班班主任数日。30日是一个令人欢欣的日子，接下来的国庆小长假让每一个人都激情昂扬。我布置完语文作业，向孩子们做了代理班主任工作总结后，离放学时间约有10分钟。我想利用这特殊日子里的特殊时间，做点教育的文章：
“同学们，离放学还有10分钟时间。我到3班布置语文作业，大约需要20分钟，就是说我们可能要迟10分钟放学。这20分钟，我们能做什么？我想做一个实验，测一测大家的定力。临近放学，走廊上家长较多，会很吵。但这与我们没啥关系。这20分钟，我们可以利用起来做作业。反正回家也要做，在学校就开始做，是不是赚翻了呢？4班曾给人浮躁的印象，那我们就在这特殊环境里安安静静地做正事，测一测自己的定力，也测一测4班的定力。测试结果，最好是正面的证明，你需要，4班也需要。”
得到孩子们同意后，我强调了一点：“待我布置完作业回4班时，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每一个同学都在安静学习。注意，是每一个，我希望整体前进，一个都不落下。只要有一个人讲话，不好意思，全班留下。”
或许是孩子们对这个实验的用意心领神会，也或许是我最后那句要挟的话起了作用，待我推开4班教室门的那一刻，教室里一片安静，孩子们奋笔疾书。其时，走廊上一片嘈杂。
但小柳是个例外。只见他桌面已清理，书包已整理，安静地坐等我一声“放学”令下。我大力表扬了孩子们，最后说：“其他同学放学，小柳留下。”话音还未落地，小柳就急得蹙眉连问“干吗？干吗！”手指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着黑板的方向。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他与其他同学已约好放学后到某某同学家。
我说你坐着不吵不闹，做到了“安静”，但是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做作业？他一直很不耐烦，眉头紧锁，脸拉得很不好看，对我的问题一直不答。后来他索性背起书包，做好马步，准备随时离弦而去。
看着他这样，我气不打一处出，随口道：“你不答话，若现在就走，那过完假期就不要回来了。”话还没说完，我就后悔自己怎么出这最low的招，小柳是绝对不吃这一套的。果然，他腾地起来，在众目睽睽下留给我一个挑衅的背影，扬长而去。
孩子们注视着我怎样收拾残局。哎，我还能怎么收拾？凉拌呗。我垂下眼帘，默默地收拾放在桌上的资料，在孩子们的目光中走出教室，留给他们一个落寞的背影。
10月8日下午假期结束，回校了。我还没走进4班教室，就看到了小柳朝我“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我心里一喜，有戏！我正愁不知怎样了结“9.30”一事呢。
我装作毫不理会的样子，从小柳面前飘过，坐上讲台。他依然朝我满脸笑意，我故作很生气的样子，硬邦邦地说：“回来啦？好，那我就提要求了：作业，你也要做，也要交；上课，你也要动笔做笔记，而且不能装模作样，只在纸上拿笔点点点地糊弄我；字要写清楚；语文学习任务，同学能完成，你也不能落下。做得到，你留在教室；做不到，你离开。”小柳没有表态，也没有离开。他向来这样，不会轻易承诺，但我知道，他不反驳，就是接受，就是承诺。
我还是不依不饶，继续“威胁”：“9月30日的事情，我是没有完的。那个扬长而去的背影，辣么帅，也辣么横。以上要求达不到，我会老账新账一起算。你要知道我是一块多么老多么辣的姜。”我说得恶狠狠，同学们听得笑哈哈，不知小柳是否听得慌兮兮。
也不知是不是真怕我老账新账一起算，自此，小柳的语文学习态度明显改观。他若有所松懈，我就会旧事重提，以“算账”相要挟，而小柳也很配合，总是让我要挟成功，字一笔一划地写了，作业一次一次都做了，随笔一周一周也写了，还时不时有惊人之作。每当我表扬他有进步，他总要求“不要表扬不要表扬”，因为受表扬，压力太大。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写下《小柳同学》一文，记录小柳蜕变的足迹，表达我对一个进步孩子的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