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庄有个地方,春天时野桃树鲜花盛开。沿着整条小溪,风过处,涌动的花浪嫣然了眼,一片迷离似痴情。
那天,她着一件藕色大衣立在偏僻溪角,做了那些鲜艳花朵的陪衬,一席黑亮的长发在风里兀自飘逸。眼角闪动的微光,是那么落寂,又那么热切。有你就不怕黑暗。
第一次见面,她哥哥娶亲。壮男随族长上山采石,拓建家园。小小的杉木屋子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来她家帮忙,他们没说一句话。
第二次见面,溪旁。她挎着满篮桃花正欲回走,他在对岸大捧喝水,抬头一瞬,两人相视而笑。
第三次见面,农庄新一年的成人礼。他再次出现,触碰幸福的一瞬,她把腰带献给了他。
他们的缘分就像农庄盛开的桃花,粉色的心情下,相遇在春天,绽放在春天,最终也结果在春天。溪边,他们追逐打闹,桃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柔软的就像他温润的唇轻轻附上来。美梦如初。
寒冷的冬冻住喧嚣,世界冰凉。拓建的农庄戏剧性与外界连同,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水泥高楼,隆隆机器在庄人心里筑立成一道道高墙。庄人们静默惯了,没人想过世界还会如此嘈杂,他们的节奏赶不上所谓的潮流。
落单的时代无法加速,一旦硬融,取而代之的是破裂,面目全非。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长长溪畔,桃花掩映。他一身黑衣笔挺,这几年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不再消瘦,高大健壮。她目送着他远去,走上保卫家园的战场。溪畔花瓣粉中透白,像极了极浅极淡的忧伤落满心头。他回头,她还在原地。他的眼中发出晶亮的光芒,一颗颗泪珠盘旋着。他飞奔上前拥抱她,她的唇竟是那么冰凉,他不解。
“我们有孩子了。”她轻轻抚弄好他的发。真想在这温暖的怀里赖上一辈子。
他不愿再迈前一步,此去九死一生。她不能没有丈夫,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更紧地拥她入怀。
“阿湛,初见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她眼中是闪闪烁烁的光芒,“我记得你来我家帮忙时的敦厚模样,一个人扛起礼担就挑,劈木柴也不歇着,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很善良。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
最简单最平凡的事最显现出人心,也最有打动人的力量。
他的泪终于抑制不住地砸下,泣不成声。这个男人第一次,哭了。
那天她说了很多,桃花落满他们身旁。他却没再开口。他没有告诉她,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这个活泼又懂事的女孩,阳光下她的影子闪动进了他的心房。最是难忘溪畔,她真正抬眼看他,无限柔情像春水一般荡漾到他身旁。
保卫家园的战士一个个倒下,他做了她的英雄。风中散乱的桃花瓣浮满河面,长逝不回。
一度良田沃土,如今满目疮痍。唯有那河畔的桃花,一眼万年。黄土里吸收了旧人的遗骸,小溪畔守护着尘世的沧桑,一年年更茂盛地开花。
作者系无锡太湖学院大学生记者团 孙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