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8日 星期一 小雨
原以为今年会安安心心呆在家里过个自在的春节，不料今天我突然接到通知，要求从明天开始去公司里值班。既然是工作需要，也只能服从了。其实春节值班工作相对轻松，除了值守并没有多少事儿。值班人员分成三个班，每个班留守一天一夜，然后休息两天，如此反复。几个大班熬过去，春节也就过去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参加工作那几年春节留厂值班时的情景。我所在的工厂是一家小型的国有企业，每年工厂的效益也还是不错的。一般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三四，厂子里开始放假，保卫科组织相关人员留厂值班。值班人员分成两个班，每班10多人。值班人员名单一般是各部门推荐的骨干。因为值班的待遇还算不错，一些住在厂子附近的职工争着要求值班，可是僧多粥少，不是每个人都能值班的。
作为厂子里的技术人员，大多数年份的春节里，我都参与了值班。保卫科长姓张，四十多岁年纪，转业军人出身。他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穿一身保安制服，看上去有几分威严。值班人员的主要工作是，加强巡逻，防火防盗。考虑到大家春节仍坚守岗位，很不容易，厂子里提前将值班工资发放到张科长手中。
张科长是春节值班的负责人，为了给大家鼓劲，一般在人们值了两三个班后，张科长就将值班工资发放给了大家。在年三十或初一那两天值班，厂子里还特意买了瓜子、花生或水果、香烟招待值班人员。白天里，几个人聚在门房里，一边吃着瓜子花生，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倒也惬意。时间总是漫长的，为打发无聊的时光，四个人会找出两副扑克牌来打拱或打拖拉机。
我们几个观众不打牌，张科长就催着说，走吧，我们到车间去转转。于是几个人就跟着他到厂子里四处巡视一番。厂区的面积有些大，厂子离附近的农村并不远，虽然有围墙阻隔，但平时一些胆大的村民还是会越过围墙，翻到厂区里来偷废铁。保卫科的人员经常赶去驱赶，可是前脚赶走，后脚那些人又来了，让人不堪其扰。
夜晚，张科长把值班的几个人分成两伙，一伙人在门房，另一伙人在厂区深处的另一角车间办公室。夜深的时候，大家枯坐着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张科长喊一嗓子，走吧，大家去转转！于是半梦半醒的几个人一激灵地打起了精神，披了大衣，抓上手电筒，向厂区深处走去。
夜色氤氲，天气依然有些寒冷，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微弱的路灯光并不能朗照。张科长走在前面，手电光四处照射。他是一个细心的人，大门的锁呀，要害的部位呀，他都要细心地逡巡一番。
忽然，靠近前面院墙边，一个黑影一闪，“嘭”地一下跳出了围墙。
“谁在那里？不好，有人偷铁！”张科长大声呵叱道。
几把手电的光亮齐刷刷地向围墙边照过去，一边跟着往前跑。张科长一马当先，跟在那黑影后面翻过墙去。那人见势不妙，扔掉了背在肩上的蛇皮袋，慌不择路地仓皇逃窜。这时候我们也赶了过去，果见那蛇皮袋里装满了废铁。在一处小山包上，张科长终于赶上了那个有些筋疲力尽的黑影，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手电光往那人脸上一照。
“咦！余九呀，怎么又是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呢！”张科长大声喝道。
原来这余九是附近农村的一名光棍汉，好吃懒做，没啥正当职业，经常到厂子里来偷废铁。抓了好几次，送到派出所，可是每次出来以后，仍贼性不改。
“张科长呀，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这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吗，这才……！下次不敢了，再说废铁我也给你们留下了！”余九拖着哭腔哀求道，一边开始挣扎。
“几十岁的人了，还有点脸皮不，你自己说这都是第几次了？！”张科长忿忿地说，抓余九衣领的手松了下来。
黑瘦的男人像得了某种暗示，身子泥鳅般哧溜一下滑过，蓦地转身撒腿就跑。
我们一看急了，马上要去追赶，张科长说，算了吧，老油条了，就算抓了他也拿他没辙，由他去好了。
黑暗中，几个人只得原路返回。经过余九这么一闹，大家夜里更不踏实了，每隔两三个小时，便起身四处巡视一番。
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农村大多数人都外出打工，寻找活路，像余九那样偷废铁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