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气,正是转季的时候。
她放下瓷白的小碗,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阵冷风伴着水汽扑面而来。
雨小了些。
瓷碗里是未喝完的药,灰黑色,泛着若隐若无的热气。
沉闷的天气啊……
她坐回沙发上,盖好薄毛毯,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冷天容易生病,生病容易回想往事。她轻叹了声,些许孤寂地望向窗外。满院子的花草树木,在冷风冷雨微微微颤抖。
一个人在回忆往事,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什么时候成了一个人了呢?
离家求学,母亲病逝,父亲再娶,独立生活。
她想起那些朋友,如今都已离去。有的异乡求学不常见,有的工作搬离,有的嫁夫教子,还有很多很多人,渐渐地就断了联系。她想起她们离开前,每个人都相拥痛哭依依不舍,相约常联系常见面。但哪有抵不住漫长时光的东西,交情大多都慢慢淡化了。总会有新的大千世界,谁愿意固执地守在原地,丝毫不肯改变。
她想起昨夜给他写的邮件,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发送。纠结了那么多年,逃避了那么多年,该是做个了结。那些青涩的不懂爱情的年岁,回想起来应是美好的。他和她都没错,一个是羡慕他人成对的甜蜜,一个是不解风情羞涩不善表达情绪,两个人都在期待和等待,不肯主动。所以最后不善而终。
她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那首久远的歌谣。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困觉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
虽会不时地怀念,但也算尘埃落定。
她想起那只陪伴了她六年的狗。矮小的身子,挑食,只吃瘦肉,还对除她之外的人凶巴巴的,都是被她惯出来的。狗的寿命短,不过她可惜的是,它却不是安享终年的。一个夏日的下午,她回家,发现它不见了踪影。母亲在一旁很是惭愧地说,是它当时扑过来挡住保护了她,遗体已经拿去处理了。她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回了房间。突然消失的陪伴,没有留下一丝可当做怀念的物件。她关上门,缓缓蹲下抱住身子,哭得不可抑制。
她想起她的母亲,被病痛慢慢折磨,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在她还没发现母亲的任何生病的征兆的时候,有一日母亲把她叫回屋里,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说,母亲没有什么好给你的,这就当作是嫁妆,不是特别贵重,做个形式。她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玉镯子和一只银镯子,泛着柔和的光。如今再回想起来,也许母亲在那时已经打点好了,准备全了,只等着离开。怪了父亲那么多年,也是释然了。
物是人非。
从前买的许多书,长久不打理,积灰不少,纸页也泛黄得厉害。从前满园的月季,早就凋零成枯枝了。
听的都是很老很老的歌。果真是烦闷的下雨天,她无奈地笑。
早晨时分那个年少的恋人回复,说,没关系。
的确。她不奢求,不贪求,不妄求,没什么悔不当初的。
她想,等这阵儿风雨过去了,该出门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