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其中存在着种种隐忧,于我而言至少有三怕:一怕记忆在篡改事实,二怕触痛自己的伤口,三怕公开后无意中会伤到别人。
我的求学生涯于我而言就是一部遍体鳞伤的心灵受挫史,一部我心底的被成绩屡屡欺辱的伤心史。而这一些伤痕的起点就是小学一年级。
人生痛点小学一年级
这一切要从第一天上学开始,1986年9月1日,我进入了设置在本村大场院上的只有两个教室两位老师的小学上学,成为了一个胆怯而又懵懂的小学生。这一年,电视剧《西游记》开播,六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举行,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
虽说只有两个教室但里面可是有四个班的学生,我和大我三岁的哥哥在同一间教室里,我一年级他三年级。
一年级记忆之一:肚子痛
第一天上学的记忆是课上我肚子痛,后来老师安排我的哥哥背着我回家,结果是回家上个了厕所我便好了。这源自于我不敢去上学校旁边的由松树枝搭成的私家公用的厕所,我的记忆里以后要所大小便我都是奔回家里的厕所解决的,虽然这两个厕所从设计、用材、造型而言都是如此的一致。现在想来二者的区别在于在家里的厕所解决问题是在隐秘的地方处理私事,而在那学校的私家兼公用的厕所里大小便就是公开处理隐私。顺便说一句,我们家乡“厕所”一词在口语里是“茅厕”带儿化音,听起来就是“茅斯”。这发音使得我们在学英语单词mouth时总感觉不自然,这自然是大家想多了之故。
一年级记忆之二:倒着使用的作业本
我记忆中的最初的作业本就是倒着使用的的,应该是翻开就开始写作业的样子,严重缺乏大局观、系统观和严谨的态度。
出现这样的问题,我发现的时候应该是老师拿给我妈妈还是谁看后才知道的。这说明我是在老师的说明下才知道自己的作业本使用倒了的问题。
一个倒着从本该结尾的地方开始书写的作业本,是我人生的第一个作业本,可是它被我使用反了。
一年级记忆之三:“需要留级”
一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老师有一天到我家,在我家门口坐在矮凳上和我妈妈谈起我的学习问题,我依在门上着,具体谈了什么我现在已经不太清楚了,但谈了一个我至今还在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阴影:老师希望我留级,下学期接着去读一年级。
我妈妈当时就问我的意见,我说若要留级我就不读了。这决定我后来的矛盾心理,一方面不希望因学业问题而被迫留级,另一方面也因学业上存在的问题不断盲目接收父母的安排。
我妈妈对于读书只知道一点,就是读书很重要,至于别的就无从说起了。我妈妈从来没有上过学,她的上学年龄段都在帮外婆带孩子,照顾她的弟弟妹妹们,虽然等我长大后我发现她只有一个叫“学友”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的舅舅。
在明确我的态度,但不明确我为什么需要留级的情况下,我妈妈她便央求老师继续跟班读下去。
中小学留级在现在看来已经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产物了,它指的是学生学年成绩不合升级标准,留在原年级重新学习。现如今留级已在教育部门取消。
而从现在身为老师的角度来看,一年级最重要的首先是良好的适应;其次是喜欢学校和老师;再次是感受到学习是有用的;再其次是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最后是基础知识要牢固掌握。
那时的一年级的我是应该留级就读的,理由有三点:
第一,我一年级存在着的最大问题就是对于老师的失望,自此以后我不曾在学校中由衷地喜欢上一个老师,连在报考大学时都不愿意报考时首选师范大学。虽然理智的看家境贫寒的我理应选择读师范大学,至少有两点好处:其一是上学的经济压力低;其二是毕业能很容易地在初高中学校谋得一份教职。
第二,当时的我未能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这非常重要。
第三,当时的基础知识掌握得及其不扎实,例如汉语拼音的掌握几乎接近于零掌握状态、基础计算能力缺乏有效训练等等,这些隐患犹如地雷布满我的学习原野,不论我在后来如何努力排雷,总免不了有漏掉的,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踩爆,炸得我伤痕累累。
一年级记忆之四:浦老师
浦老师是我的小学一二年级的老师,是一个现在意义上的全科老师,她也是我父亲的堂妹,我的一个姑姑。她是我们村中大场院上的两间教室全部教师中的半边天,而且是一个年经的女教师,那时的她才从初中毕业不久回到村中任代课教师。
她是我一个远房爷爷的二女儿,壮壮的高高大大的个儿,不过我不喜欢她,常常见面也不会和她打招呼,这也许是我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吧!现在的我有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与人礼貌应对,怪不得古代的老师们总要先教会弟子们洒扫应对,朱熹说:“小学是教以事,大学是教以礼。”意思是说小学生要叫他洒水扫地和待人接物这些事情,长大了就教他为什么要那样做的道理。
一年级的时候对她的印象的就是叫我留级这事,当时的我把这事理解为她看不起我,在情绪上我的表现就是有些恨她。这事从现在的角度读来应该是做学生工作要在为孩子好的基础上注重方式方法,尽量降低负面影响,因为孩子的第一个老师在他的人生中总在发挥重要作用,有时正面有时负面。
作为浦老师的学生,我属于大众中不起眼的一个,处于混迹于众人中的躲藏状态,不喜欢回答问题不喜欢出头,常常畏首畏尾,因为心里害怕出错害怕被人嘲笑害怕被人看不起。
现在回头去看我的一年级同学们,总的有30多人,考上大学的也就是5人:上大学他们中老师的孩子上的大学最好,现在是优秀的知识军官;铁道工人的孩子考取铁道学院,现在工作也与铁道有关;少量纯农民的孩子上了大学,现在基本上都在中小学教书。
我和我的浦老师比起来,我觉得我表现得更糟,我教过的学生能上大学的依然少的可怜,但时代已经前进了30年。虽然我的浦老师后来在代课老师考编制的路上一败再败最后不得不退出了教师行业,但她仍然以老师的状态不断活在我的记忆里。
真正的教师是在充满看不见的荆棘的人心之路上艰难地相信自己能前行的一群人,困难重重风险很大还在努力前行。我常想,教师这个工作需要高深而又能符合受教育者接受水平的能浅出的知识,这倒和北京大学李零老师所说相符:“我一直认为,专家对公众的教育完全可以起很大作用,通俗是很难的事,只有高人才配做。”中小学教育其实和大学教育一样需要专家,家庭教育亦然。
小学一年级的很多问题是教师可以花时间好好研究的一个重要阶段,这是张文质老师在“张文质教育写作研修班”讲座中提到的,同时也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一些重大问题可能隐藏在这个阶段。要如何才能找到答案呢?在这快要活到四十岁的时候去看下自己的小学一年级,也许是一次冒险,那个脆弱的小男孩现在可能还在我这个已经长大的身体里囚禁着。
写下就是改变的开始,我希望不断解剖自己,找到自己的人生中错综复杂的失败症结,渴望在未来的人生里活得不那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