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脑中浮起头天刘瑶依早间请安时袅袅婷婷的身姿,还有仿佛至今还萦绕在呼吸之间的奇香;当时问她怎会有如此变化,刘瑶依还吞吞吐吐,说是可能近来练了一支舞,才使身形有些变化。
对散发出来的体香,刘瑶依只称不知道,还说什么可能是上苍眷顾所致。德妃为此生了好大了阵闷气,一时之间却也无可奈何。
现今听黄锦一说,德妃心里突的一跳,暗骂黄锦是个白痴,笨的像猪猡,有这等好东西,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居然还要“各宫的姐妹都分一点”??
德妃眉头一扬,凝视着黄锦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黄昭容有心了,把东西呈上来吧。”
黄锦回头看了柔儿一眼,柔儿急忙上前几步,将自己抬着的木盘举起来说:“奴婢见过德妃娘娘!这是昭容娘娘的一点心意,请娘娘笑纳。”
德妃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下骂道:“真是给本宫的心意,就该私下交给本宫。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要本宫如何处置?”
兰芝上前接过柔儿手里的盘子,递到德妃面前。德妃凑过去轻轻吸了两口气,若有若无的丝丝香气沁入鼻间,便和刘瑶依身上传出来的一样。
她微微点了点头,向兰芝使了个眼色。兰芝会意,走到一位内侍身旁轻言了几句,那内侍便匆匆出去了。
黄锦笑着说:“刘美人说,用了此药,不仅可身轻如燕,还能自带体香,容貌也能变得更好看呢。嫔妾不敢藏私,特地送过来给娘娘。”
德妃含笑道:“黄昭容的心意本宫领了。不过,兹事体大,关系到各宫姐妹的安全,本宫不能不慎重些,已去传太医来验药,大家稍等片刻。”
黄锦脸色微变,马上又笑道:“还是德妃娘娘考虑周到,嫔妾就没想这么多,真是太大意了。”
赵昭仪趁机道:“德妃娘娘虑事周全,嫔妾深感不如。不过,适才娘娘说各宫用度削减一半,这事还请娘娘三思。”
德妃冷冷地看向赵昭仪,说:“赵昭仪对此有异议?”
赵昭仪低下头,说:“嫔妾不敢。不过事涉太后和皇上,故请娘娘再多加考虑。”
大夏立国不久,后宫编制沿袭前朝,仅是删减了后妃人数,随之用度有相应削减,赵昭仪出身不高,娘家日子不好过,她每月的份例除了养活母女俩和宫中一帮下人,还要添补娘家,着实不易。但在德妃的高压之下,她只能以太后和永安帝为由头说出德妃此举不恰当的地方。
德妃冷笑一声,说:“太后和皇上宫中,岂是你我能做主的?本宫所言各宫,当然不包括慈安宫和乾元宫了。”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玩双标的。历朝历代,说起治理后宫,不都是一视同仁吗?就算要有所区别,也是悄悄自行添加好吧。
黄锦笑道:“原来德妃娘娘要节约开支?也是哦,我们作为皇上的女人,成天就只吃吃喝喝,什么用都没有,还要花那么多银子,我都觉得脸红呢。”
此言一出,德妃脸涨得和茄子一样,赵昭仪更是话都说不出来,其余宫人有的被黄昭容吓住了:居然敢这么说?是嫌活的太长了还是皇上宠爱太多了?有的则拼命忍笑,韦梦更是险些把嘴唇都咬破了。
只听黄锦接着说:“没入宫的时候,我总觉得宫里很神秘,宫里用的东西一定好得不得了。如果能有一样宫里的东西啊,我会当宝贝收起来。当然,现在发觉我们用的东西也和在家里时差不多,只是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够了!你这个蠢钝如猪的女人,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宫为皇上管理后宫,殚精竭虑,日夜不得安眠,你竟然说本宫什么用都没有?!”德妃眼睛都气红了,指着黄锦大骂:“宫里之物,皆为各地各司精心所制,你说只比你家里用的好一点点?莫非你黄家胆敢逾制?”
黄锦被吓呆了,竟然傻站着不动。韦梦急忙跪下认罪,说:“请娘娘息怒!昭容娘娘怎敢说娘娘没用?奴婢听娘娘之意,是想将宫中时用不上的物件拿出去贩卖,定能卖得一个好价钱……”
黄锦也反应过来,亦跪下磕头说:“梦儿所言,正是嫔妾所想。就算给嫔妾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娘娘半个不字,请娘娘明察!”
德妃面色稍霁,但余怒未消,望着跪在地上的黄锦不语。王尚宫此时上前说道:“启禀德妃娘娘,奴婢觉得黄昭容所言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眼下宫中有不少前朝所遗之物,如能设一集市售卖,想必能变废为宝……”
“哼……”德妃一声冷笑,厉声说道:“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那些物事,就算是扔了,也不能流出宫去。贱民岂能使用皇家之物?退下!!”
王尚宫呆在当地言语不得。她原先是太后身边之人,因心灵手巧,又擅设计各种首饰,被调派到司珍局,现任掌珍一职;宫内诸人皆对其十会尊重,就连太后也从不曾这般呵斥于她。
韦梦跪得膝盖疼,正想是不是先站起来再说时,一位五十余岁的太医来了。
这位太医姓冯。他向德妃行了礼,德妃让他当场验看黄锦送来的息肌丸。
马太医打开瓶子,只见里面有二十余粒小指尖大的白色丸药,闻之心神一振,头脑都清爽了不少。他倒出几粒在掌心细细辨看,又拈起一粒用舌尖舔了舔,闭目沉思。
“回德妃娘娘的话,这药丸的确能让女子肌肤变白变滑,且有香体之效。但其中起作用的几味药,会让人欲罢不能。时间长了,必须天天使用,否则将痛苦不堪。”
马太医的话让殿中所有的人都吓得不轻。德妃更是暴怒,再次指着黄锦大骂:“蠢货!听到没有?现在告诉本宫,这药到底是你弄的来,还真是刘瑶依给你的?”
黄锦吓得趴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柔儿也瘫作一堆。韦梦似乎忘了膝盖疼,战战兢兢地说:“回德妃娘娘, 这息肌丸确是刘美人送给我家娘娘的。”
“速速把刘美人传来!”
刘瑶依来之后,德妃将马太医倒出来的几粒息肌丸扔到她脸上,让她把这种毒药带到宫里的目的说出来。
刘瑶依张大了嘴,怔怔转向伏在地上的黄锦,恨不得冲过去咬她几口:世上居然有这么笨的女人?
按刘瑶依或者说刘侍郎夫妇的想法,身为宫妃,哪个不想得皇帝宠爱?虽然永安帝近来对黄锦不错,但谁能保证这热情能持续下去?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妃子,谁都会急着想法子固宠才是。
刘家在这个时候送上息肌丸,再让黄锦亲眼见到刘瑶依身上的效果,黄锦还不得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藏起来自己躲着用!谁能想到这蠢货会把息肌丸送到德妃面前?
“回德妃娘娘,这息肌丸是家父帮嫔妾寻得,嫔妾用后确是有些效果。但由于之前无人使用,所以不知是否会伤身,所以不敢冒然呈给娘娘……”刘瑶依额头沁出汗来,庆华宫大殿内香气更甚,闻者无不精神一振。
“是吗?”德妃冷冷一笑,道:“经马太医辨别,此药极其伤身。刘美人,把你手边还有的全部交出来!”
刘瑶依面如死灰,跌坐在地。
德妃又道:“还舍不得吗?”语气已是极其严厉。
刘瑶依忽然转身对着黄锦哭道:“昭容娘娘,嫔妾早就说过,这药不能给你,娘娘偏不听……德妃娘娘,都是嫔妾不好,嫔妾无能,嫔妾手上的药,都让昭容娘娘拿去了!”刘瑶依跪伏在地上转身朝着德妃说:“请娘娘明察,嫔妾手上真的是一粒也没有了!”
德妃意味深长地看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黄锦一眼,对马太医说:“马太医,此药可还有其他不好之处?”
马太医一直拿着那粒药丸摇头晃脑的,听德妃一问,便道:“依老臣所见,此药似还含有藏红花,使用时间长了,或至女人容易滑胎。”
听闻此言,殿中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德妃瞪着黄锦,说:“黄昭容可听清楚了?”
“听、听清楚了。”黄锦牙齿打战,似是害怕已极。
“你费尽心思抢来献宝,自己好像没有用吧?”德妃用鼻音说:“这倒让本宫不得不多个心眼了。本宫猜啊,你是知道了这息肌丸用了会滑胎,所以从刘美人那里抢了来给我,然后借我的手,让宫里的姐妹们都生不了孩子,是不是?!”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听到这里,刘瑶依大大松了一口气,心头狂喜,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黄锦,这可是你自己作孽,怪不得我!本来只是损你一人,如今恐怕你家人都得被牵连了。”
谋害皇嗣这么重的罪名,而且还是要让整个后宫都无法生育,黄锦如何能认?当下顾不得害怕,朗声说道:“德妃娘娘,请不要听信刘美人一面之词。这药丸的确是她亲手交给嫔妾的。嫔妾从未抢过任何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