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春雨停过后,气温很快就升上来了,白天达到二十度的样子。万物也格外醒得快,桃花开了又落了,簇拥出许许多多的绿叶来;水田的犁沟尽是水,淹浸着绿绿草叶。到了夜晚,宁静的夜晚总是荡漾着青蛙觅偶的歌唱,乡村显得格外的宁静与喧闹。
每当这时,我总会记起儿时的照泥鳅来。
照泥鳅,是我们邵阳的说法,就在夜晚点上火把到田野抓泥鳅。
照明的工具,手电筒的光亮太小,矿灯那时又是稀罕物,我们只能想土办法。土办法有的是,有的用松节油,就是家里烧大柴时把松树疙瘩集中起来,烧起的大火同时能烤出松节油溢出,把它搜集起来就是,但是很麻烦。有的用一根木棒,上端绑上破布,浇上一点煤油,点上火就能燃起熊熊大火,但是煤油是照明的重要物资,父母是不允许用的。还有最廉价便捷的,就是捡上一个废弃的单车胎,割成二三十公分一段,然后绑在一根木棍或铁棍上,点燃后也能燃起熊熊大火,但也有弊端,一是燃烧会伴着浓烟与橡胶臭味,二是燃烧会不时滴下滚烫的胶液,要小心烫着。
除了照明的工具,还得有一个抓泥鳅的工具。最佳的工具是棉纺厂的钢梳,象梳子一样,把齿磨锋利了,再安上一个柄,就行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毕竟生活在农村,那可是稀罕物。当然也有东西可替代,哥哥最为心灵手巧,他拿了一块小木板,然后在木板密密扎上小钢钉,再装上一个把,也是抓泥鳅的好工具。
工具都准备好了,就要选择一个好天气的晚上。
有风的晚上是不好的。最好是天气有点闷热,这时,泥鳅都会从土里钻出来透气,静静地贴在水底,一动也不动。
有了好天气,哥哥就会带着我去照泥鳅。
夜色中,水田一片寂静,也有青蛙的鸣声,但这倒显不出喧闹来,相反,田野更加寂静。这时,哥哥一手拿着火把,火把自然是废旧轮胎做的,火熊熊燃着,浓烟也会袅袅地升起,还会伴着啪啪地响声和窸窸往下掉的胶滴火焰,哥哥一手拿着自制的泥鳅钗。我自然是跟在后面提着锑桶子。
这个时候,水自然还有些凉,然而有着捉泥鳅的兴奋,这些自然顾不得了。赤着脚,蹚在田里,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全不觉得冷。话是自然不敢讲的,屏息敛气的怕惊扰了乘凉透气的泥鳅。
哥哥持着火把,火把把附近的水面照得亮堂堂的。水田的水清澈透明的,草与物等,历历可见,这总让我想起《小石潭记来》。我们便观察着有无泥鳅,哥哥看到了,哥哥便会以手示意,然后拿着工具轻轻一钉,便扎中了泥鳅,我赶紧小心地取下来。泥鳅有的被钢针穿身而过,有的却两根钢针夹住了的。每取一条,乐趣增添一分。有时,双鳅并列水底,哥哥一扎双中,那种兴奋,自是不可言说。碰到运气好时,还能扎到又粗又长的黄鳝。
农田里绝不会只我和哥两个在照泥鳅。慢慢地火把多起来了,一片农港,火把移动着,跳动着,给宁静的农港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
人与人见面了,也只是会会意,很少交流,但是,对方的桶子是一定是要相互看的,看看他人的成果,比比自己的成果,在比较中有了羡慕,或者自足。
照泥鳅一般只持续一到两个小时。一是燃料不足,二是水温还是偏冷,怕冻着,三是夜深了,天凉了,泥鳅又钻回土里去了。但是,照一两个小时,一餐的泥鳅就有了,因为泥鳅大多扎了受了伤,不宜生养,都必须趁鲜吃了。
回到家,母亲也不嫌麻烦,赶快洗了破了,或煎或炖,加上些干辣子,是难得的美味。因为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吃的时候还带着捉的兴奋,味道自然没什么可比得了的。
只可惜现在电鱼的太多,泥鳅在田里差不多消声匿迹了,照泥鳅也只是儿时的美好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