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的成年人,在城市的富足和丰盈中生活了几十年后,忽然对少年时农村的贫穷和匮乏、单纯与满足产生了一种梦想穿越回去的贪念。
那个时候,在公社(现在称镇)中学上学,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满脑子都是母亲做的橙黄的玉米饼子,如果能赶上吃一顿白面馒头,那就像过年一样了。
能吃上肉,那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但仅限于春节。大年二十九,父亲和母亲把灶用柴禾烧得通红,满锅的肉的香味溢出来,馋的我们直流口水,母亲用笊篱把带肉的大骨头捞出来,笑盈盈的喊我们:“快去吃吧”。我们兄妹四个便狼吞虎咽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家的生活还算过的去的。毕竟我爸爸是个工人,拿着每月三十八块七毛四的工资,加上母亲务农的“工分”勉强维持着我们姐妹四个和爷爷奶奶的生活。说到工分,可能现在很多年轻人不知道,在1984年农村土地实行联产承包以前,农村的组织结构是大队—小队制,我们家属于第一小队。母亲出工一天挣8分,我们兄妹四个,小的还没上学,大的刚上初中,没有挣工分的能力,但由于农村资源(主要是粮食和蔬菜)按人口分配,母亲一人挣的工分不足以承担我们兄妹(还没有挣工分的能力)所分配的资源(粮食和蔬菜),所以我们家每年都要上交集体一部分钱(俗名叫“缺粮”),大概有九十多块钱,几乎是父亲两个半月的工资。
我至今清晰的记得,大概是1984年吧,土地实行分包以后第一年,我们一家光小麦就收了几十袋,小麦堆成了小山,大概有几千斤吧,我至今清晰的记得母亲长时间挂在脸上的笑容。
考上县高中去学校报道,是母亲用自行车送我过去的,母亲心里应该非常高兴吧,因为我是那一年我们村三十多个同龄孩子中唯一考上县重点高中的,而且还考了乡中学第一名。母亲和县高中的很多老师都很熟悉,很多是她的老师和同学。母亲当年上中学的时候一直是学生干部,担任过校团委书记,她的同班同学很多后来都担任了市委和企业领导。当时因为家里条件差,姥爷早就不在了,大姨很早就出嫁,母亲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所以母亲原本可以上高中考大学的,结果只能上了一个保送的师范,为的是学习补助高一点。
母亲直到我出生依然在教学。随着弟弟妹妹的出生,母亲很难一边教学一边照顾我们,兼之那时候的教师工资很低,所以后来母亲就不在做老师了。
想想那个年代的物质生活是贫乏的,但贫乏的物质生活,却激起了我们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那个年代的天空是蓝的,水是甜的,人心是善的;在布满焦虑的现时代,也许只有在精神上回到起点,才能踏上正确的人生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