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苍蝇,读书随记

夏天到了,最讨厌的就是苍蝇。

苍蝇是一种追腥逐臭的昆虫,繁殖能力超强,一年繁殖多达十几代,和老鼠、蚊子、蟑螂并称“四害”,自古以来就为人类所深恶痛绝。

苍蝇这东西,顶讨厌的,就是落在食物上,看见就令人不爽。想去击打,投鼠忌器,又恐污了食物,转身找来电苍蝇拍,倏忽又不见去向。

金庸的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中开篇有个侠客,叫“绵里针”陆菲青,后为武当掌门,他擅长银针打穴,屋里苍蝇骚扰,或飞或停,他用白毫银针甩手打出,一打一个准,一个也休想飞脱。

受陆菲青银针钉蝇启发,不堪其扰时,我也时常操练徒手抓蝇。苍蝇刚起飞时仰角30度,且不太容易拐弯,认准这一特点就很好抓了。在落蝇头部上方30度夹角处手伸半弧,迎头兜击,迅速握住,碾压,虽不及陆菲青那般百发百中,但成功率好歹也能达到70%左右。如果反方向,从苍蝇屁股后头抓过去就差点意思了,毕竟是追击运动,挥手的加速度不够。

当然,死在手掌里的苍蝇未免有些恶心,只消立马去洗手也就得了。

无独有偶。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里,也有记载捉苍蝇的轶事。段成式的父亲段文昌,曾是大唐名臣韦皋的下属。故而段成式小时候,就曾听家中长辈讲过同僚间的一件趣闻:

韦皋手下有个御史中丞,叫张芬,颇有些绝技。

某次张芬宴请同僚。时值盛夏,蚊蝇乱飞。

席间藏龙卧虎,有位身怀绝技的客人叫仆人拿来一把绿豆,以手指弹射击杀苍蝇,百发百中,一只只苍蝇应声而落。

这一手太绝了,赢了个满堂彩。四座里惊叫声、喝彩声、大笑声响成一片。

张芬眉头一皱,淡淡地说:“别浪费我家绿豆了。”说着,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捉起苍蝇来。

手法奇快无比,每一次出手都捏住苍蝇的后腿,捉住后放在左手中;眨眼之间,手中握满了苍蝇。

不一会,席间一只苍蝇都没有了。

难怪唐朝是盛产传奇的朝代。

看过好多部香港无厘头电影,电影里有用筷子夹苍蝇的桥段。记得成龙夹过、李连杰夹过,周星驰吴孟达释小龙都夹过,夹得既魔性又搞笑,不知这些桥段的灵感,是不是来自《酉阳杂俎》张芬的手捉苍蝇?只是换了道具,徒手改用筷子,增加了难度,似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打苍蝇这事,古之志怪类典籍除了《酉阳杂俎》,如《玄怪录》《太平广记》《子不语》等,亦多有记载。就连正统经典《诗经》,小雅里“青蝇”一节,也把进谗言的小人比作苍蝇。成语“蝇营狗苟”,更是“不顾廉耻,到处钻营”的代名词。

苍蝇,自古以来就不受人待见。

清代汤用中的《翼駉稗编》,也有这样一则关于打苍蝇的故事:北宋泸州知府钱文敏的老婆有洁癖,“尤恶蝇”,每年到了夏天的时候,就让婢女和老妈子们四处扑杀苍蝇,这种习惯已经数十年了。

一天清晨,钱夫人梳洗打扮之后,坐在床边休息,忽然发现房梁的灯钩上聚集着一群苍蝇,就像个圆球一样,少说也有数千个。

钱夫人顿觉毛骨悚然,刚要喊下人们抬来梯子扑杀,忽然间,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成群的苍蝇忽然俯冲下来,将钱夫人的脸给遮盖得严严实实,“钻耳穴鼻皆满”。

钱夫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声,家人闻讯赶来,好半天才把这些苍蝇轰走,钱夫人浑身发抖,从此愈发讨厌苍蝇了。

反复琢磨,大概这钱夫人是得了臆症,因痛恶苍蝇太甚,精神出问题了。

明朝的都御史陈智,也是一个和苍蝇不共戴天的人。《古穰杂录》载:陈御史这人脾气不大好,有一天,有只苍蝇飞进他的办公室,一会儿盘旋在空中嗡嗡叫,一会儿停落在陈御史的老脸上。

陈御史猛抽自己嘴巴,可是苍蝇灵巧地飞走,随即再度来袭。

如此反复,陈御史就是打不着它,反倒把自己的老脸给抽肿了。

老陈气急败坏,大声喊来几个属下,命众人合力将这只挨千刀的苍蝇抓捕归案,碎尸万段。

此时,有官员来办事,看到室内众人一个个上蹿下跳,大声呼叫:“抓住它啊!抓住它啊!”

那个官员傻傻问陈御史:“大人,抓谁呀?咋地啦?”

陈御史还在气头上,气呼呼说:“抓一只挨千刀的大苍蝇!”

像不像一个段子?不要笑。想想夏天的晚上打蚊子,恐怕很多人在脸上“啪啪”的景象,像极了这位陈御史。

打脸还是小事,清代乐钧的《耳食录》里,记录了一段打苍蝇闹出人命的段子,读来令人啼笑皆非:清朝有个非常厌恶苍蝇的人某甲,夏天到来,他就手拎着洗衣服用的棒槌,见到苍蝇就打。

可惜,某甲的命中率很低,但他却很执着,乐此不疲。

有一天,一只苍蝇落在老爹的头上,某甲大怒,毫不犹豫冲上前,照着苍蝇猛砸下去。

结果,老爹“脑裂死,而蝇飞去。”

没有打中苍蝇,反而把老爹的脑袋给打开瓢儿了,某甲因误杀父亲,官府以“弑父”大罪论处,将其判处极刑。

和苍蝇较劲,竟然使得父子双双殒命,太不值得了!

苍蝇终归是苍蝇,骚扰人类是它的本性。但它终究斗不过人类,借以银针或以绿豆皆可击杀,就是徒手亦可捉之,污了手,洗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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