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之前家里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幸福的一家四口。可是很不幸的是,男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触电去世了。于是我在姐姐12岁的时候出生了。更不幸的是,这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重男轻女真是我们这个河北小县城里犹如思想钢印一般的存在,是我一想到就会恶心的东西。我妈跟我说我出生的时候,奶奶想把我和已经有两个儿子的叔叔家的小儿子交换,以保证她的两个儿子也都各有一个儿子。我小时候在饭局上经常听到别人用安慰的语气对我爸说:“闺女也挺好的”,然后我爸长叹一声继续喝酒。我看到我妈挽回我爸的短信里写:“我没福气,不能给你生儿子”。好在我貌似是一个“钝感力”很强的人,这些异常的事情居然没有影响还是小学生的我,也可能是我学会了逃避,不去想不去面对。总之我表现出来的就像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是不懂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装着装着自己也信了。
不过我的逃避性格应该是在这个阶段形成的,有妈妈和姐姐在,我不需要面对家里的任何问题。重男轻女的爸爸出轨了。他和其他女人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女人是他“把兄弟”的老婆,是我的干妈。那个小孩好像有什么遗传病,花了几十万也没有治好,去世了。这些是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妈在哭着跟姥姥说的,我躲在房间外面偷听到的。我妈可能到现在都以为我不知道。
我爸的出轨问题并不只有一件,一直到我大学,他都还在不停和不同的女人有关系。爸爸总是半夜才喝得醉醺醺得回家,妈妈和爸爸不停地吵架,我就躺在旁边的床上,她会对我说:“妮儿,睡觉吧。”我和姐姐在屋里看电视,妈妈和爸爸在另一间屋子关起门吵架,突然我妈尖叫,姐姐冲过去把门撞开,发现我爸在掐我妈的脖子。她们也只是哭着把我房间的门关上,让我不要听。她们总是把我推到一边,告诉我‘不用管’。渐渐地,我习惯了躲进自己的世界,以为只要闭上眼睛,所有的风暴都会过去。可事实上,它们只是被埋在了心底。从这种意义上说,我是“妈宝女”“姐宝女”。不过这个性格确实让我长大后变得很逃避很没有责任心,我现在正在努力改正。
也许家长们总觉得小学生什么都不懂吧。可是我其实懂了,我偷听到妈妈对姥姥的哭诉,我看到妈妈手机里备注是“表子”的手机号码和“什么东西能迷晕别人”的搜索记录,我记得家里发生的每一次争吵,我记得被问“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你会跟着谁”。我记得有一天我们家附近新开了小卖部,柜台里的男人是我爸的“把兄弟”,他苍老了很多但是我还是认出来了,他问我是谁家的小孩,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我爸做的事对不起他,之后再也没敢去过。我觉得我其实很敏感,面对不想知道的事情,我就会装作不知道,装得“钝”。到现在也是,当我感到周围人的敌意或者怒意,我就会装作不知道地远离。
虽然童年甚至青少年时期对于家庭的回忆都有点灰暗痛苦,但是实际上我并不认为我的原生家庭带给了我伤害。我妈和我姐对我都很好,她们都是落落大方开朗外向的性格,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所以我常常疑惑。我怎么没有遗传她们的性格,反而长成社恐、别扭、阴晴不定的性格。我想也许性格真的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