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有句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有位朋友和她妹妹也是这样的,从小就吵吵闹闹,一直到现在,她们都已人近中年,还免不了见面就会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朋友是父母意外怀上的,原本就没有生下她的打算,生了之后因为在乡下工作,就把她交给城里的爷爷奶奶带。而她妹妹是父母自己从月子里开始就一直亲自带的,当成了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因此,也养成了妹妹霸道的性格。比如有次她在大街上看中了一个洋娃娃,居然要5元钱,那时可是一学期的学费啊!父母不给她买,她居然有本事在大街上大哭大闹、拖着他们的腿硬是不走,直到父母答应给她买了以后,她才破涕为笑。而姐姐就是一被她欺凌的小丫鬟,记得有次全家人到幼儿园去接妹妹回家,她看到姐姐也去了,很是不爽,把姐姐推到路边的排水沟里,还好她毫发无损,只是受到很大的惊吓,再也不敢去接妹妹了。父母总是教育姐姐说:大的一定要让着小的,因此,当姐姐的也是一味忍让,迁就那个鬼机灵的妹妹。但是,还是会不知不觉被妹妹设计。每当姐姐被妹妹逼急了,就不顾一切地和她吵闹起来,而妹妹在父母面前就变了一张嘴脸,装得可怜兮兮,反告是姐姐欺负她,于是我这个可怜的朋友便招来了父母的一顿打骂。

   后来,在血与火的洗礼下,姐姐总结出了“惹不起总躲得起”的战术,尽量远离她妹妹。朋友一个人睡在一楼的卧室里,坚决不要妹妹陪,即使妹妹死缠烂打,也坚决不和她同床共枕。要知道这层楼就只有朋友一个人,而且门前就是两座祖坟,她不怕鬼神、不惧孤单,只怕那个小魔头妹妹。放在现在,打死朋友也不敢一个人在这样阴森的房间睡了。妹妹在没有玩伴儿的时候,老是像跟屁虫一般跟在姐姐后面,弄得姐姐特别烦,她一跑到邻居家,就把大门给关上,只要听到妹妹来找她,就躲着,让邻居撒谎说自己不在,这样等她妹妹灰溜溜地一走,姐姐就出来和朋友们一起打扑克,玩儿得特开心。父亲看出两姐妹关系不睦,还教会了她们一首诗,那是曹植写的一首《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然而,姊妹血缘关系怎么也躲不掉的。每年的暑假,我的朋友和妹妹都会到父母工作的林场里去避暑,那里的确非常凉快,但是,因为没有什么玩伴儿,而且父母上班的时候,也没人陪她们玩儿。于是,她们在清澈的小河边,寂寞地数着水中的水草石头,在郁郁的森林里静静地摘野果子,只不过对于当时还是孩童的她们太过于冷清了,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在百无聊赖中,她们就常常跑到一条通往城里的小公路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待可以载她们回城的顺风车,姐妹俩望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石子路,听着路边树上鸟儿清脆而欢快的叫声,默默地怀抱着希望看有无车子通过。然而,直到太阳落山,她们也没有等到,只得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在大山里,她们彼此依赖、彼此信任,再也不必相互攻击、互相吵架了。

    当她们进入青春期后,原本漂亮的妹妹就更加爱打扮了,打从小学开始都有男孩子送些花花草草的来追求她,而姐姐在她的身边总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配角,别人总在姐姐面前说“你妹妹好漂亮啊!”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姐姐像个丑小鸭啊!为此,朋友也曾深深叹息“既生瑜何生亮”呢?然而,后来姐姐才发现自己越来越好看,虽然有些小缺憾,比如前庭饱满,但是这说明了她的聪慧灵活,头脑清醒,有远见卓识,这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的魅力,让不再年轻的姐姐也越来越自信。

    她们现在都已近中年,但是两个人一见面还是喜欢吵架,像炮竹一样一点就炸,朋友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大姐的模样,来教训妹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引起了妹妹的反感。因为妹妹总觉得姐姐只是书呆子,没有自己社会经验丰富,完全没有资格对她的生活指指点点。然而,一旦姐姐碰到难题、遇到困难的时候,妹妹总是豪气万丈地对她说“姐,告诉我谁欺负了你,让我去收拾他,谁敢在我姐头上动土,我绝不会轻饶他!”朋友总是觉得有些好笑,究竟谁是姐姐哦?自己的事情一定会搞定的,不需要妹妹两肋插刀。然而,妹妹的一番义薄云天、豪言壮语都让朋友有一丝丝感动。有些时候,妹妹的确像朋友的姐姐一样,送衣服、送包包等,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的姐姐,而朋友还总认为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其实朋友老是在我面前责备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朋友讲着这些过往,忽然有些感触。这些年来,无论她们对待彼此多少淡薄、多少伤害,甚至还常常吵架,但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给对方留有一席之地。平时尽可能地避免见面,因为心知针尖对麦芒,最后总要闹到不欢而散,可是即使这样,姐姐跟妹妹心里都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儿女,只有她们,她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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