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预见自己的死亡,无论是黑暗中的虚无梦境,还是闪现眼前的泡沫幻影,亦或者我希望如此,我会见义勇为英勇就义,我会一场大病捐献遗体,我期待着,我幻想着这一天在某一天如期而至。之所以急于追寻这一天,是因为我一直在失望,不是对世界失望,而是我总让人失望,我觉得我没有一点用,想借由死亡放大意义。
常年脱缰的自责已经使得头疼成为家常便饭,只是这一天格外要命,它冲向深渊,我开始坠落,连同手里的陶瓷杯从谷底坠入深渊,暖壶里躁动的水还冒着热气,陶瓷杯碎裂,我趴在地上,看着茶叶均匀分布在碎片里随波逐流,冒出的水蒸气渐渐模糊扭曲,我眼前一黑,彻底坠入深渊。再次起身,地上只剩碎片,茶叶,蒸干的茶渍,壶里的水也归于平静冷漠,我看着刚布置完的家,有我喜欢颜色的墙面贴着几张刚淘来的海报,挂着满墙的书一直连接到衣柜,再顺着衣柜下木质地板的纹路回到脚下只有狼藉,我无言的拿起门后的扫把,再熟练的将它们用胶带粘起,收进垃圾袋,随后换了一身好看的衣服,我决定去医院,觉得自己有病就要来医院,是时候了,即便不是来求生的。
市第一医院,离住处很远,打车得半小时,我在人最多最靠后的位置站定,仿佛置身奇怪的幻瘴之中压抑到喘不过气,我听见门口的争执,听见对着墙壁低声的祷告,听见病情的交流,可都听不清,我看见前方挂号处排着的长队,不时有几个人插队,显得格外扎眼,我想阻止,但无济于事,笑死,根本改变不了,不一会儿轮到我,挂号处的护士小姐姐很贴心的问我:“哪里不舒服,我帮你鉴别,给你挂号。”我回答:“我想做个ct,脑ct。”“稍等…….好了,上二楼右转到尽头左手边就是。”“好的,谢谢”来到二楼,人变得少了起来,我沿着走廊一直走,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一位护士,一位有着一面之缘的护士,我俩曾一起帮助过一位老人,她一脸疑惑的打量着我,想必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怕被识破意图我先开口了:“额…..我来看个朋友。”“嗯…你是不是搞错了,住院部不在这儿啊。”我想起挂号单上医生的名字“何一靖”,我说“我的朋友只能住院啊,他就不能是医生?我来找何一靖的”她尴尬一笑“嗷,这样啊,他在最里面,现在没有人,他马上下班了,快去吧,有缘再见。”“好的,一定再见。”
三十分钟结果出来了,我慌了,“医生,你学过读心术?开玩笑的吧?我这么生活习惯这么健康,怎么可能?我每天跑步,锻炼身体,不熬夜,不抽烟,这不可能!”医生淡然的安慰我说:“你先冷静一下,我见惯了生死,只能说命数如织,也不用太悲观,你这个情况也不是说没有机会,生活嘛,要保持期待,回去以后,放心吃,别委屈了自己,当然刺激性食物除外,我跟几个专家开个会,讨论一下你的治疗方案,别担心,救死扶伤,命比天大,因为我们是医生。”可能我啊,贪得无厌,在终于迎来这份礼物后,开始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