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他,我们一起向往着我们各自自由灵动的校园。
我翻着朋友圈唯恐遗漏哪怕只是一点点关于学校开学的喜庆,他则嚷嚷着要回学校,说已经有一个学期没去学校了,担心朋友们会不再认识他。
他叫李斌杰,11岁的男孩,40号床,我41号床。看到这孩子,无论如何无法让我把他与一个五年级的孩子联系起来,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他只是个1、2年级的孩子。你也许会怀疑我的眼光,但当你了解到最近一年和我朝夕相处的恰是一群10到11岁的孩子时,我想你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收回你的质疑。孩子通常不会开口说话 ,事实上他也没多少精神说话。 光是躺着就已经喘得不行,因此,透过他我常常想到久卧病榻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小斌杰一天中唯一的运动就是让他妈妈扶下床,然后在床边颤巍巍地挪动。一步,两步……,每次我都在心里紧张地数着,等我揪心地数到6或者7时,斌杰已经喘成了风箱,是的,这几天来,他从未让我数到过8。
我俩做的检查都差不多,走路检测除外,因为他的体力实在不允许他做这个检测。而我却以优异的成绩得到了教授的赞许。
“6分钟600米,比我走得还快!”,刘教授本来很温柔的声音说这话时却让我觉得刺耳。当我的眼光触碰到40号那溢满羡慕的小眼神时,我为没能阻止她对我的赞美尤其感到惭愧和心酸。
之前我不知道40号得的什么病。直到前天,直到前天上午因为我拒绝服药被教授叫到医生班公室训话时才知道,我和40号都是可能一步登天的患者。
“嗯 ,你说说为什么不吃药!”
“我觉得我没病,不需要服药,刘教授。”
“晕倒了不是病?没病你来医院干什么?”
“所以我想出院,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不也看到了,我走得比你还快!我甚至还能跑,真的我能跑,我每周都有跑步”
“40号的情况你看到了吗?他与你只是数值不同,他110,你55,仅此而已。懂吗……”。迷迷糊糊,迷迷糊糊记得刘教授说了很多,但我当时的听觉选择性地定格在“他110,你55”。
从刘教授办公室到病房不到100米,可我感觉总走也走不完,走也走不到我的病房,我需要马上到病房去吃那个救命的药,必须!马上!立即!我得吃药!我怕变成40号!我怕死 !虽然之前我就不止一次地痛悟——我终究干不过上帝!但,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四肢无力,步履蹒跚,“110、55”的声浪不绝于耳,那一刻我无比透彻地领悟了“崩溃”的含义。
回到病房我发疯似地找那个神药,扯掉了床上的被子,扫光了床头柜上的杯杯罐罐,嘴里痛骂着自诩仁慈的上帝 。。。。
“阿姨——”
我的疯狂瞬间消逝,当我跑过去抱住40号时,还是没能控制住失声痛哭。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安分,吃药,听书,在病房外走廊散步。而40号除了喘气时发出一点声音之外则更安静了。。。。。
病房里播放着《我与地坛》,最近我尤其想听这个,想听一个绝望的人寻求希望的历程。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秋雨已经停了,阑珊的灯火把玻璃窗上的水珠幻化成珠宝,粒粒五彩缤纷。
侧过脸,我看见40号已经睡着了,有那么一刹那,甜甜的笑容飞过他瘦削的双颊 ,我想,他一定梦到了他的校园,他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