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满天

二个多月的远东避暑期，忽焉而至。似乎有点慵懒的我，打点行装开始返程了。

一个时代的记忆

驶向远方

积习未改，我仍旧踏上往哈尔滨的绿皮火车。走进软卧车内对号入铺。

舒适

坐定不久，忽闻一阵久违了，又似曾熟悉的语音灌入耳膜。随即便有数人，形影伴声的出现在我眼前，只见她们嘻笑不止地交谈。瞬间鱼贯而入，落定在我的左右上下铺。我下意识地扫了她们一眼。哦，各种年龄段都有。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瞟了我一眼，又与她的同行叽叽咕咕一番温州话。语速之快令我反应不及，我陷入惆怅与不安之中——思忖自己年过古稀，当守住底线！警觉的思绪时不我待地回忆起，尘封已久且犹在心目的往事……。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年前，胞兄因工作之便，把我从安徽农村调入浙江瑞安塘下的县办企业。

桥头堡

瑞安塘下

桥左五十来步是原工作厂房

三十三万个体户

温州华侨在四方

胞兄宴请众人之后，临别关照我：“侬要尽快熟悉当地环境，争取半年学会温州话。厂领导已内定，侬今后就是驻沪工作组内供销人员，负责采购企业所需的零部件，及去东北推销厂里产品”。哇，这是一份多么诱人的“差使”。在上海工厂的同学得知，都要羡慕不及了。我仿佛从地狱奔向天堂。可狂喜过后，摆在我眼前，自谓是不堪苟且的处境。尤其是要学会一门“外语”这是不小的挑战。此刻我仿佛置身于国外。一句温州话也听不懂。

难听懂的温州话

被称为“活化石”的五个字

然送别胞兄，环顾周遭，我方知灵境至显。瞧：塘下宝地，东扼闽川，西接瓯越。襟二江而连瑞安，控飞云而引温州。南濒汪洋，西向丽水。自古便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灵运赋山水，后人掩笔墨。时为年少，且枉然不知。

飞龙

天地之灵

谢灵运诗

雁荡山佳作

好在当地人非常热情，让我深趣有加的是，温州人重男轻女思想，可见一斑。特别是年龄大的，如嬷嬷似的长辈，都把我当她们自己的孩子。嘘寒问暖，关心倍至。我宠命优渥，连衣服都不用洗了。哈，太幸福了。

温州特色

味觉的记忆

他乡再好，我总抑制不住思乡的情感。但为目标，必须潜下心来，逢人攀谈，虚心好学，不知疲倦。半年左右，竟然能与当地人对答如流。单位上下都称赞我天资聪颖，不久我如愿以偿地被派往上海工作。

“长自号”客轮

归去

当我登上温州开往上海的长自号客轮，走在舷梯时刹那间的游子归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它让我瞬间忘却在码头附近售票处，通宵达旦排队购票的辛苦。我走进三等舱，对号入座找到自己的下铺，舒坦地躺着。

三等舱的热闹

不一会，来了一位农村打扮的女子。只见她上下左右搜索一遍，发现她的铺是在我的上面。便用“温语”対我说了一通。呦，她这啥温州话呀，初闻之我如坠云雾，一句也听不懂啊。难道我半年温语白学了？我即紧张的汗出发背沾衣。随即用手势当肢体语言比划着。还是旁边的一位达人告诉我，她这是乐清的土话。要与我换个铺，让我睡到上铺去，她睡下铺。如此无理要求，我当断然拒绝。凭什么？我排了一夜队，好不容易买到下铺，你轻松地提出换铺就得换给你？况且价格也不一样，我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着。见交涉无果，沒想到村姑把行李放在我铺上，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我铺，箕踞而遨。也无论此举有多不雅与碍人之事，并垂头冥思，不再与我论理了。

哟。还耍赖了，我气不打一处来。先把她行李扔在她的上铺，急匆匆地找来乘警。试图让乘警把她赶走。当乘警赶来，又经旁人解释。我这才知，她是农村封建意识——女人不能睡在男人上面的。哎哟妈呀，这谁跟谁呀！不还隔着铺的吗。

然警察听后笑脸看着我，我知道今天是“秀才碰到兵”只能认怂，好在年轻……

列车广播打断了我至今欲去还来，且耐人寻味的沉思。环顾当下，这批穿梭来回在车厢的温州老乡。冷不丁发现她们不止三人，好像隔壁还有她们的同伴。

“老先生，你一个人吗，此铺是你的？”只见一位年龄稍大的妇女用夹着温腔的普通话问我。哼。果若是来了，我思忖着。并用早作准备语言作答：

“对的，孩子”我放慢语调，吐出了较为正统的温话回答。另几位温州人见我堪与温话交谈。一下子兴趣来了。

孩子？那个年岁较大温州人不解地嘀咕着。我忖度，你纵然不解我意？殊非无告知。我已古稀，不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此刻不是年轻时，我爬上铺，可成全你们。现在让我爬上去可真比登山还难，一旦半夜要想方便，肯定会摔下来的。

上去会“摔下”？

概是一个年轻人反应快，马上与同伴说：“不要为难他了，瞧他白发稀疏，唤称我们小辈，定是花甲老人以上岁数。不用换了，睡隔壁也无妨”。其他几位听之亦不作声，纵然是只换房不换铺，加之“乡音”拉近彼此距离。

她们马上热情的与我交谈，问我是温州哪里人。我把半个世纪前所发生事，叙述一遍。她们听之如闻天方夜谭，惊愕不已。还是那位岁数较大妇人，谈及自己小时候时有耳闻。并证实自家母亲洗衣时把男、女衣服都分盆洗。此时一位最年轻的温州姑娘发话：“都什么年代了。君不见当下已是阴盛阳衰，我们大学里读研的学生男、女比列一比三。这足已证实过去封建思想早已扔进历史垃圾箱了……”我思之当下风气，虽颇识去就之分。然感慨今昔，思想忖度。这岂非是钟摆原理，翘得越高，反力越大。唉，几千年封建压迫，男尊女卑已掀翻在地。促使当下阴盛之极，可见反力之大。何质？从几位笑声中，管中窥豹。哦，老朽尚何言哉，尚何言哉。罢，罢，罢。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仰俯。

怀念胞兄

“归去来兮”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令人徒唤奈何。

归去来兮

循入走廊，空无一人。是以通其狂惑独郁悒，而与谁语。概是萤烛未光而无赏音识道也。我独自徘徊在走廊里。

走廊能踱方步

已是垂老的情怀，尚是难忘这段旧事。

令抱不测之罪，若惹非议与异性同好。望见谅！

传承不息

温州人破记录

温州健儿在奥运

温州，踔厉前行

远帆略陈固陋。

              甲辰七月廿六于旅途之中

哈尔滨火车站

70年代